北狄苦役营,位于狼山最北端一片终年刮着白毛风的苦寒之地。这里没有营帐,
只有依着山壁挖掘出的、如同兽穴般阴暗潮湿的洞穴。
每日的劳作是开采一种质地极其坚硬、却蕴含剧毒粉尘的黑石矿。
沉重的石锁、监工带倒刺的皮鞭、恶劣的环境、稀薄有毒的空气……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
榨干最强壮的躯体里最后一丝生命力。谢停舟被丢在这里,已经三年。曾经高大挺拔的身躯,
如今佝偂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朽。破烂的、几乎无法蔽体的单衣下,
是嶙峋的骨架和遍布新旧伤痕的皮肤。
左肩那道被弯刀劈开的旧伤因为得不到治疗和持续的苦役,早已溃烂化脓,散发着恶臭,
每一次拖动沉重的石锁,都牵扯出钻心的剧痛。那道贯穿眉骨的狰狞疤痕,
在污垢和冻疮的覆盖下,更显可怖。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深陷在浓黑的眼窝里,
曾经如寒星般的锐利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两潭浑浊的死水,偶尔闪过一丝癫狂的光芒,
也很快被更深的麻木和空洞取代。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抡着石锤,砸向坚硬的黑石。
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咳嗽,咳出的痰液里带着不祥的黑灰色。
周围的苦役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仅因为他身上的恶臭和随时可能传染的伤病,
更因为他偶尔会毫无征兆地陷入癫狂,嘶吼着“沈青瓷”的名字,或者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状若疯魔。监工的鞭子,总是格外“关照”他,在他身上添上一道道新的血痕。“喂!谢狗!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挥舞着皮鞭,
狠狠抽在他早已皮开肉绽的后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谢停舟身体猛地一颤,
动作却没有丝毫加快。他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向监工,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空洞麻木的眼神,让监工都觉得一阵发毛。“妈的!晦气!”监工啐了一口,
骂骂咧咧地走开。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苦役营死气沉沉的节奏。
几名穿着精良狼头皮甲、腰挎弯刀的北狄骑兵策马而来,在监工头目面前停下,
低声交谈了几句。监工头目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随即,他转过身,
扯着嗓子用生硬的官话喊道:“都停下!听着!王庭有令!今日所有人停工!
都滚回自己的窝里去!没命令不准出来!违令者,死!
”苦役犯们麻木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恐惧,却无人敢质疑,纷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
如同归巢的老鼠,蹒跚着走向各自栖身的洞穴。谢停舟也被推搡着,
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属于他的、最阴暗潮湿的角落。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蜷缩起身体,
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外面的动静似乎与他无关,
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寒冷、疼痛和那永远无法摆脱的、名为“沈青瓷”的梦魇。
马蹄声并未离去。反而在苦役营的入口处停下。一阵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踏在碎石地上,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很独特,不疾不徐,从容而稳定,
带着一种与这肮脏污秽之地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谢停舟混沌的意识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脚步声轻轻拨动了一下。他茫然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