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把那只啃得干干净净的西红柿蒂头随手一扔,像是扔掉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旧世界。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和嘲弄的眼睛,此刻却少有地透出几分认真,
在那张被焦土映得有些发亮的少年脸上,来回打量。“种下自己的规矩,
让这片菜园子长出獠牙……啧,你这想法,比姬无夜那个只想把菜炖成一锅汤的疯子,
还要疯狂得多。”夏渊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警示,
“园丁们可不喜欢自己的庄稼有想法,尤其是不听话的庄稼。他们宁愿毁了这片地,
也不会让它脱离掌控。”秦书简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变化。
那枚由他意志所化的符文种子,沉入地底深处后,并未掀起任何惊天动地的波澜。
它就像一滴墨,滴入了一杯清水。初时无声,继而,
一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带着混沌气息的法则之线,开始以一种蛮横却又无比精妙的方式,
悄然扩散。它们顺着大虞龙脉的残骸,缠绕而上,像最坚韧的藤蔓,
将那些破碎的、衰败的旧有法则,重新编织、加固。它们渗透进每一寸土壤,每一缕空气,
甚至每一滴地下水。这片土地,正在以一种最底层、最根本的方式,被重新“格式化”。
远在数百里之外,神都废墟的边缘。赵无极正带着一队临时拼凑起来的镇魔司修士,
围堵着一伙趁火打劫的散修。那伙散修的头领,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魔道巨擘,
人称“血屠老祖”,一身修为已至化神中期,凶名赫赫。往日里,赵无极见到此人,
也要严阵以待。但此刻,他只是手持那枚“山河印”,面沉如水。“滚,或者死。
”赵无极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起伏。血屠老祖狞笑一声,周身血气翻涌,
化作一只巨大的血手,抓向赵无极:“赵无极,你镇魔司都成了一堆瓦砾,
还敢在老祖面前猖狂?这神都的宝藏,老祖我吃定了!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他催动魔功的瞬间,他脚下的大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力。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所厌弃,体内的魔气运转,竟出现了一丝凝滞。那感觉,
就像一个游泳健将,突然被扔进了粘稠的糖浆里,处处受制。
“这是……”血屠老祖脸色剧变。赵无极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他将法力注入掌中山河印,
低喝一声:“镇!”“嗡!”以赵无极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大地,猛地一沉。
一股无形却又厚重如山岳的镇压之力,凭空而生,
狠狠地压在了血屠老祖和他的徒子徒孙身上。那些修为低微的散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便被这股源自大地的巨力,直接压成了肉泥,连神魂都未能逃脱。血屠老祖狂吼一声,
化神领域的威能全开,血色光罩护住周身,苦苦支撑。但他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功,
在这股纯粹的、浩瀚的大地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对抗一个修士,
而是在对抗一整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不……不可能!神都的护国大阵已经破了!
这是什么力量!”他惊恐地嘶吼着,看向赵无极手中的那枚小小的金色印玺,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赵无极没有解释。他只是抬起手,对着血屠老祖,虚虚一握。“咔嚓!
”血屠老祖脚下的大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一只由岩石和泥土构成的巨手,
从裂缝中猛然伸出,一把将他攥住,然后,缓缓地,拖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凄厉的惨叫声,
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很快归于沉寂。一切,尘埃落定。赵无极身后的镇魔司修士们,
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自家统领,如同在看一尊在世神明。他们知道统领很强,但从未想过,
能强到如此地步。翻手之间,镇杀一位魔道巨擘,这简直是传说中的手段。赵无极自己,
也正低头看着掌心的山河印,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感觉到,就在刚才,
脚下的大地似乎变得……更“活”了。如果说之前,他通过山河印调动的,
是一股沉睡的力量。那么现在,这股力量已经苏醒,
并且对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亲近与顺从。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
也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他抬头,望向秦书简离去的东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将那份激荡的心情压下。然后,他转过身,声音变得愈发沉稳有力:“继续巡查,
肃清所有宵小。前辈的法旨,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是!”……焦黑的平原之上。
秦书简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已经初步完成了对这片土地的“底层协议”修改。从今往后,
这片东域大地,将不再是任人采摘的“道园”,
而是一座会主动防御、甚至反击的“战争堡垒”。虽然这个“堡垒”目前还很稚嫩,
但它的根基,已经牢不可破。“接下来,该给这个堡垒,安上一颗心脏了。
”秦书简轻声自语。他目光扫过这片广袤而死寂的平原,然后,抬起了脚,重重地向下一跺。
“轰隆——”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但这种颤抖,并非是毁灭性的,而是充满了某种韵律。
就像一个沉睡的巨人,正在舒展自己的筋骨。在灵雀和夏渊震惊的目光中,
以秦书简落脚点为中心,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开始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但裂缝中涌出的,
不是岩浆,而是金色的、由地脉龙气凝聚而成的光芒。这些光芒,在地表之上,
按照某种玄奥的阵图,开始交织,勾勒。“喂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现场施工啊?
”夏渊嘴里的西红柿都忘了嚼,他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忍不住吐槽,
“连设计图纸都不要的吗?这要是搞成了豆腐渣工程,以后漏水了找谁投诉?
”秦书简没有理他。他的神念,已经完全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他不是在“建造”,
而是在“唤醒”。他正在唤醒这片土地本身的力量,让它按照自己的意志,重新塑造地貌。
“起!”秦书简一声低喝。平原的中心,大地猛地向上隆起。泥土与岩石,
在金色的地气包裹下,不断地拔高、延伸、塑形。
一座巍峨的、充满了原始与苍茫气息的巨城雏形,就这么拔地而起。城墙不是用砖石堆砌,
而是由一整块巨大的岩体构成,上面天然生成了复杂的纹路,
那正是秦书简刚刚烙印下去的、新的天地法则。城内的街道、宫殿、屋舍,
也同样在大地的律动中,缓缓从地面“生长”出来。它们的结构,完美地契合了地脉的走向,
每一座建筑,都是一个天然的阵法节点。整座城市,浑然一体,
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生命。灵雀的小嘴,已经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看着一座城市,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从无到有,拔地而起,
脑子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这,是创世。“厉害,厉害。
”夏渊终于把嘴里的西红柿咽了下去,啧啧称奇,“直接调用底层数据,
生成模型……你这比我们那里的3D打印技术可要高级多了。节能,环保,还自带防御系统。
就是这个建筑风格,有点太……硬核了。”他指着那座通体由灰黑色岩石构成,线条刚硬,
棱角分明的巨城,评价道:“一点美感都没有,活像个巨大的乌龟壳。
你确定以后要住在这里?连个窗户都开得那么小,采光肯定不好。”秦书-简的额头上,
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如此大规模地调动天地之力,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他没有理会夏渊的审美点评,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城市的中心。那里,还空着一块。
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心脏”,来为这座城市,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那根被他收回的,已经净化过的“国运之锁”,缓缓浮现。这根锁链,
是大虞仙朝万年国运的结晶,是统御之力的具现。“还不够。”秦书简摇了摇头。
他心念一动,远在数百里外的神都废墟之下,那座被夷为平地的藏经阁旧址,猛地炸开。
一道璀璨的金光,冲天而起,撕裂长空,瞬间便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来到了秦书简的面前。
那是一页金色的书页。正是当初引得无数人争抢,最终却选择了秦书简的,国运至宝,
“人皇天书”的残页!国运之锁,代表人皇的“权柄”。人皇天书,代表仙朝的“法理”。
秦书简看着眼前的两件至宝,又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他的左眼中,那片深邃的黑暗,
开始旋转。一股“剥夺”与“镇压”的本源之力,被他牵引而出。“以权柄为骨,
以法理为肉,以我道为魂……”他的声音,变得庄严而肃穆。三股截然不同,
却又同源而生的力量,在他的掌心,开始缓缓融合。国运之锁,寸寸碎裂,
化作最纯粹的金色龙气。人皇天书,光芒大放,化作无数玄奥的法则符文。
而秦书简自身的“道”,则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两者,强行缝合、揉捏、重塑。
“嗡——”空间都在震颤。夏渊和灵雀,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数百丈。夏渊的脸上,
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凝重之色。他知道,秦书-简在做什么。他不是在炼制一件法宝。
他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规则核心”!一个,独属于他,独属于这片新天地的,
“道”的源头!金光与黑气,疯狂地交织、碰撞、湮灭、新生。最终,所有的异象,
都收敛于一点。一枚拳头大小的,仿佛由混沌水晶雕琢而成的,不规则的晶体,
静静地悬浮在秦书简的掌心。它时而呈现出纯粹的金色,威严浩瀚。时而又化作深邃的黑暗,
吞噬万物。两种极致的力量,在其中达到了一种诡异而完美的平衡。“此为,‘天启之心’。
”秦书简为这颗全新的心脏,赐予了名字。他托着这枚“天启之心”,
一步步走向那座新城的中心。每走一步,他脚下的土地,都会生出金色的莲花,
而他身后的焦土,则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抽出一抹抹嫩绿的新芽。
他来到城市中心的广场上,将“天启之心”,轻轻地,放入了那片预留的空地之中。“轰!
”天启之心落下的瞬间,整座巨城,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注入了灵魂。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城市中心冲天而起,直入云霄。紧接着,这张由光芒构成的巨网,
以城市为中心,向着整个东域,铺天盖地地笼罩而去!城墙上那些古朴的法则纹路,
被瞬间点亮。一道坚不可摧的金色护罩,将整座城市笼罩在内。城内的每一条街道,
每一座建筑,都开始吞吐着精纯的天地灵气,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更远处,
东域的每一寸山川河流,都仿佛在这一刻,发出了欢快的嗡鸣。
那些被秦书简烙印下去的新法则,在“天启之心”的催动下,彻底地,稳固了下来。秦书简,
为这片天地,装上了一颗,属于他自己的,强而有力的心脏。做完这一切,
饶是以他如今的修为,也感到一阵阵的虚弱。他脸色苍白,身形微微一晃。一只小手,
及时地扶住了他。“秦公子,你没事吧?”灵雀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秦书简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着眼前这座沐浴在金光中的新生之城,
感受着它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跳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给它起个名字吧。
”夏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
“总不能一直叫它‘乌龟壳’吧?”秦书简的目光,越过城墙,
望向远方那片正在复苏的土地。“神都已死,当有新生。”他的声音,通过“天启之心”,
传遍了整座城市,也传入了远方赵无极等人的耳中。“此城,名为‘天启’。”“自今日起,
此地,为东域新都。”天启城。这个名字,随着秦书简的声音,
通过那张覆盖了整个东域的法则之网,清晰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赵无极等人,
在遥远的神都废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那股欢欣鼓舞的律动,
感受着那座新生城市散发出的、如同太阳般辉煌的威严,心中的震撼,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日之间,平地起城,改天换地,敕封新都。这是何等伟力?
这已经不是神仙手段,这是创世神迹!“传我命令!”赵无极压下心中的狂热,
对着身后集结起来的数千名修士,高声喝道,“所有修士,即刻启程,前往天启城!
所有凡人幸存者,由镇魔司护送,三日内,必须全部迁入新都!”他的声音,
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没有人反对,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
以及一丝对未来的、微弱的希冀。神都已经是一片死地,而那位前辈,
为他们创造了一座新的生城。去那里,活下去。这个念头,成为了所有幸存者唯一的执念。
一时间,整个神都废墟,都动了起来。一支支由修士护送的,由凡人组成的庞大队伍,
像一条条涓涓细流,开始朝着东方的天启城汇聚。而在天启城内,
秦书简正站在城中心最高的建筑——“天启殿”的顶端,俯瞰着自己的造物。这座城市,
远比夏渊口中的“乌龟壳”要精妙得多。它的城墙,能自动吸收天地间的游离能量,
转化为防御力。城内的建筑布局,暗合周天星斗,既是居所,也是一座巨大的聚灵阵。
甚至连城中的下水道系统,流淌的都不是污水,而是一种经过地脉净化的灵液,
可以用来灌溉城外的田地。这是一个可以自我循环,自我成长,
并且拥有强大防御体系的生命之城。“不错,不错。”夏渊像个挑剔的甲方,
绕着天启殿飞了一圈,捏了捏墙体,又敲了敲柱子,“用料很足,结构也稳固,
没有偷工减料。就是这装修风格,太毛坯了。连块瓷砖都不贴,以后不好搞卫生啊。
”灵雀跟在秦书简身边,好奇地摸着身边冰冷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岩石墙壁,
小声问:“秦公子,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嗯。”秦书简点了点头。他的目光,
望向天空。虽然他驱逐了“宴之主”的意志,也撕掉了“天上之人”的标签,但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