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神秘蓝宝石项链。每次午夜十二点,我都会和陌生女人交换身体。
她在我的身体里周游世界,我在她的身体里应付职场风暴。
直到印度店主警告:“魔法即将失效,你们必须选择。”“要么永远互换,要么永远分离。
”我决定放弃自由摄影师生涯,去她的城市开工作室。却在她的艺术展上,
看见我拍的照片挂满整个展厅。“其实我跟踪你的作品三年了,”她红着眼眶笑,
“项链是我故意放你包里的。”我掏出新买的项链:“这次换我邀请你——”话音未落,
她解开衣领,露出闪亮的同款项链。---午夜十二点,冰岛荒原的寒风像一群无形的幽灵,
裹挟着尖锐的冰粒,永无止境地抽打着世界。气温早已跌至零下二十度,
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气中凝成一股短暂的白雾,转瞬又被狂风撕碎。
我蜷缩在笨重的三脚架后面,像一头蛰伏的兽,脸颊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取景器,
目光穿透镜头,死死锁定着前方那片变幻莫测的黑色天幕。极光正在酝酿。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黑色火山岩荒原,
远处低矮的山峦在微弱的星光下勾勒出沉默而狰狞的轮廓。只有风声,呼啸着,呜咽着,
填满整个宇宙的空旷。这是我最熟悉也最沉溺的孤独,
一种冰冷、纯粹、将我与一切喧嚣隔绝的屏障。在这种地方,时间仿佛冻结,
世界只剩下镜头和我追逐的那缕缥缈的光。手腕上的夜光表盘指针,无声地滑过十二点整。
就在这一刻,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极其突兀地从我胸口炸开。
这感觉如此猛烈又如此陌生,像有人猛地将一杯滚烫的烈酒泼进了我冰封的血管里,
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低下头。目光所及,
心脏的位置,就在那件厚实防寒服拉链的下方,一抹深邃的蓝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什么鬼东西?我一把拉开冲锋衣的拉链,冰冷的空气瞬间灌入,激得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里面贴身穿的抓绒衣领口处,一条项链静静地躺在那里。链子是某种黯淡的银色金属,
但坠子……那是一颗泪滴形的蓝宝石,在冰原极致的黑暗里,幽幽地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仿佛内部囚禁着一小片凝固的深海。宝石边缘镶嵌着极其繁复古旧的银丝花纹,扭曲盘绕,
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神秘。它是什么时候挂在我脖子上的?我昨天换衣服时绝对没有!
在这片除了风雪连鬼影都没有的荒原上,谁能把它戴上去?一股寒意,
比冰岛最冷的夜风还要刺骨,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拽那条项链,
手指触碰到那颗冰凉的蓝宝石。就在指尖接触到宝石表面的刹那——眩晕。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我,像是被人粗暴地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然后狠狠地、胡乱地塞进了另一个狭小、憋闷、充满异样气息的容器里。
眼前不再是冰原的旷远黑暗,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彩色光斑剧烈闪烁,
耳边炸响着一种尖锐、嘈杂、令人神经崩裂的嗡鸣。
无数陌生的、混乱的声音碎片争先恐后地挤进我的意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脆响,
模糊不清的交谈声,刺耳的警笛在远处呼啸,
还有一个女人极力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泣……“别碰我……走开……”我猛地睁开眼。
视野里是刺目的、惨白的光线,晃得人眼睛生疼。天花板很高,
嵌着一排排冷冰冰的方形顶灯。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
甜腻得让人反胃。身体的感觉极其怪异,沉重、僵硬,尤其是脖子和后脑勺,
传来一阵阵闷痛。我似乎躺在一张狭窄坚硬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带着消毒水味的毯子。
这绝对不是我的帐篷!“醒了醒了!苏总监醒了!”一个尖锐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带着一种刻意夸张的惊喜。我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
视野里出现一张浓妆艳抹、妆容精致得有些刻板的女人脸。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职业套装,胸前别着一个闪亮的、形状奇特的胸针。
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模样的人,正拿着一个小手电筒凑近。
“苏晚**?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的声音平板无波。苏晚?谁是苏晚?
我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发紧,只发出几声嘶哑的气音。“哎哟,谢天谢地!
”那个浓妆女人立刻抢着说,她弯下腰,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
但眼神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焦虑?“苏总监,您可吓死我们了!
在‘未来之眼’预展现场突然晕倒,媒体都拍到了!赵总的脸当时就黑了!您感觉怎么样?
能说话吗?明天的媒体通稿我们公关部该怎么拟啊?
您得给个方向……”她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苏晚、总监、未来之眼、预展、晕倒、赵总、媒体通稿……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砸得我本就混乱不堪的脑袋嗡嗡作响。预展?
就是那种灯光雪亮、挤满穿西装打领带和晚礼服的人、空气里飘着香槟和虚伪笑声的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成了什么“苏总监”?眩晕感和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我猛地闭上眼,
试图隔绝这荒谬的一切。
冰原的风声、等待极光的焦灼感、手指冻僵的麻木……那些感觉还如此清晰,
仿佛上一秒还在经历。可现在……混乱中,我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指尖触碰到脖子上的皮肤。那里,一条细链冰凉地贴着肌肤。我猛地睁开眼,
不顾身体的僵硬和那女人喋喋不休的噪音,挣扎着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脖颈。
触手温润,带着熟悉的、属于宝石的微凉质感。指尖清晰地勾勒出那泪滴的形状,
以及边缘缠绕的、繁复冰冷的银丝花纹。那条该死的蓝宝石项链!它竟然还在!
正紧紧地贴在这个陌生的、名叫“苏晚”的女人的脖子上!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比冰岛的极夜更令人窒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被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以那条诡异的蓝宝石项链为界。属于“苏晚”的白昼漫长而煎熬。
我像一具被强行塞进精致套子里的木偶,被那个名叫艾米的助理推着,
在一栋巨大、冰冷、反射着无机质金属光泽的写字楼里疲于奔命。她的办公室在高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令人目眩的钢铁森林,但玻璃隔绝了所有声音,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平板电脑和翻开的厚厚画册,
每一页都印着让人看不懂的抽象图案或装置照片。艾米的声音像设定好的闹钟,
每隔一段时间就在耳边响起:“苏总监,赵总让您立刻去他办公室,
关于森木画廊那个合作项目的预算超支问题……”“苏总监,
下午三点和‘锐界’艺术基金代表的视频会议资料您还没过目签字……”“苏总监,
媒体那边又在催问您晕倒的详细情况,
我们真的不能再拖了……”每一次被“苏总监”这个称呼击中,都让我胃部一阵抽搐。
赵总是个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我坐在他对面那张巨大得离谱的实木办公桌前,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他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晚,
预算超支百分之十五!‘未来之眼’开馆在即,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我谈超支?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带着审视,“还有,预展晕倒的事情,影响非常不好。
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你个人状态影响工作的闲话。明白吗?”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只能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是。”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这具身体似乎习惯了这种高压,虽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但表面上却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我模仿着记忆碎片里苏晚那种冷淡、略抬下巴的姿态,竭力不让内心的惊涛骇浪泄露分毫。
应付完赵总,回到办公室,艾米已经拿着会议资料等在门口。“总监,
视频会议五分钟后开始。资料重点我标红了,您抓紧看一下。
”我接过那叠厚厚的、印着密密麻麻数据和晦涩艺术术语的纸,眼前一阵发黑。
本注入”、“艺术衍生品价值链”、“沉浸式交互体验的边际成本”——像一堆冰冷的乱码。
我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脖子上那颗冰凉的蓝宝石,
感觉自己和这个充斥着数字、权力和精致利己主义的世界格格不入,
像一头误入精密仪器的野兽,随时可能因为一个笨拙的动作而引发灾难。然而,
当午夜十二点的指针悄然滑过,世界骤然翻转。眩晕感如期而至,短暂却猛烈。再睁开眼时,
寒冷、清新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带着冰雪和某种凛冽的植物气息。
眼前不再是惨白的灯光和冰冷的玻璃幕墙,而是……一片流动的、梦幻般的绿色光幕。极光!
它正以无法言喻的壮丽姿态横亘在深紫色的天鹅绒般的天幕上。
巨大的光带像被无形的手轻柔地抖动、拉伸,变幻着形态,从翡翠般的绿,到深邃的蓝,
边缘晕染着淡淡的、羞涩的粉红。光芒如同拥有生命,在苍穹之上无声地流淌、旋转、跳跃,
将下方覆盖着厚厚白雪的黑色火山岩荒原映照得如同异星幻境。
远处的冰盖反射着幽幽的冷光,与舞动的极光交相辉映。我——或者说,
此刻占据着“林远”身体的那个意识——正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寒风依旧凛冽,吹拂着脸颊,
但身体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具男性的、充满力量和韧性的躯体,手指骨节分明,
握持着冰冷的金属三脚架和相机手柄时,带着一种沉稳的自信和掌控感。
厚实的防寒服抵御着严寒,脚下踩着坚硬的冻土。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不是因为恐惧或压力,而是纯粹的、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激动。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出,
瞬间驱散了所有属于“苏晚”世界的冰冷和压抑。我贪婪地睁大眼睛,
试图将眼前这超越人类想象的瑰丽景象,一丝不漏地烙印进灵魂深处。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艾米喋喋不休的汇报声,眼前却已是宇宙最壮阔的演出。这极致的割裂感,
荒谬得令人想哭,又美妙得令人窒息。身体的本能似乎比我的意识更熟悉这一切。
我的双手(林远的手)自然而然地调整着三脚架的高度和云台的角度,
指尖在相机冰冷的按钮和转盘上熟练地操作着。取景框里,舞动的极光被精确地框取、构图。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对光影、构图的敏锐直觉,那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感知力。
快门声在寂静的荒原上清脆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每一次按下,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呐喊,
一次对眼前这份无与伦比之美的顶礼膜拜。寒冷依旧刺骨,手指很快开始发麻,
但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火。在这个属于林远的身体里,在这片远离尘嚣的冰原之上,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近乎野蛮的自由和纯粹的生命力。没有预算,没有报表,
没有赵总冰冷的审视,只有天、地、光和按下快门的冲动。
时间在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验中飞速流逝,像一条被强行拧成麻花的绳索。
项链带来的身体互换,从最初的惊恐万状,逐渐沉淀为一种带着荒诞默契的日常。
在“苏晚”的世界里,我依旧笨拙地扮演着艺术总监的角色。
赵总的办公室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刑场。这天,他又把我叫去,
为了一份关于“未来之眼”开幕晚宴赞助商座次调整的提案。文件摊开在他巨大的办公桌上,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着各种势力的名字和关系线,复杂得像一张蛛网。
“森木画廊的田总,必须安排在主桌,挨着李副市长。”赵总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一个名字上,
语气不容置疑,“他夫人和市文化局的王处是闺蜜,
这条线对我们明年申请那个‘城市艺术地标’专项资金至关重要。明白吗?
”我盯着那些名字和关系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具身体本能地感到厌恶和疲惫。
苏晚的记忆碎片告诉我,她厌恶这种钻营,却又不得不深陷其中。我试图集中精神,
模仿她平时那种冷静分析的语气:“赵总,
但是……锐界基金的代表史密斯先生之前已经确认出席,按国际惯例和赞助额度,
他理应……”“苏晚!”赵总猛地提高了音量,打断了我,眼神锐利得像冰锥,
“你最近怎么回事?魂不守舍!我要的是解决方案,是确保万无一失!
不是听你讲什么‘国际惯例’!田总的位置,必须按我说的调整!立刻去办!
”他的不耐烦几乎化为实质的压力,沉甸甸地压过来。我闭上嘴,胃里一阵翻搅。
属于林远灵魂深处那种对规则和束缚的反抗在无声咆哮,
但“苏晚”的身体只是微微绷紧了肩膀,垂下眼帘,低声应道:“……知道了,赵总。
”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领地,
艾米立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跟了进来,手里举着平板电脑,
屏幕上显示着几张构图奇特的摄影作品。“总监,
您之前让我收集的关于‘边缘视角’主题的资料,这几张新锐摄影师的作品您看风格合适吗?
要不要联系……”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跳。屏幕上展示的几张照片,
构图、光影、捕捉瞬间的角度……那种独特的、带着强烈孤独感和原始生命力的印记,
简直熟悉到刻骨铭心!其中一张,是风雪中的西伯利亚铁路,
一列老旧的绿皮火车像一条疲惫的钢铁巨虫,孤独地蜿蜒在茫茫雪原上,
车窗透出昏黄的灯光,渺小而温暖。另一张,是纳米比亚死亡谷,
一棵枯死的骆驼刺树扭曲着伸向铁锈红色的天空,背景是巨大、移动的沙丘投下的阴影,
荒凉得令人心悸。还有一张……是我在冰岛黑沙滩拍下的,巨浪拍打着狰狞的玄武岩石柱,
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渺小身影背对镜头站立,直面着狂暴的自然之力。
这些……都是我拍的!是“林远”拍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僵在原地,指尖冰凉。艾米还在旁边说着什么,
声音却变得遥远模糊。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几步冲到那张宽大的、冰冷的办公桌前。
苏晚的记忆碎片指引着我的动作——我几乎是粗暴地拉开了右手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
抽屉里没有多余的文件,没有杂物。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厚重的、硬壳封面的摄影集。
封面是纯黑的,没有任何文字,只在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烫银的签名:Lin。
我颤抖着手把摄影集拿出来,封面上那熟悉的、属于我自己的签名像烙铁一样烫着指尖。
翻开厚重的封面,扉页上,依旧是那个小小的“Lin”。再翻下去,一页页,
全是我的照片。从北极圈的冰川,到非洲草原的落日,从喜马拉雅山脊的经幡,
到亚马逊雨林深处的部落篝火……每一张,都是我按下快门时心跳的印记。照片旁边,
甚至用娟秀的、带着点锐利笔锋的字迹,做了密密麻麻的标注和感悟,贴了小小的标签索引。
“孤独的守望者。光线穿透云层的角度绝妙,但前景的岩石是否过于抢眼?
”“生命在绝境中的张力。色彩对比强烈到刺痛神经,死亡的树与流动的沙,凝固与流逝。
”“自然的威仪与人的渺小。红色是点睛之笔,也是唯一的温度。构图堪称完美。
”她的字迹,她的思考,她对我作品的解读……像无声的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她认识我?
她一直在看我的作品?她甚至……如此用心地收藏、研究?
数个午夜互换时的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她(用我的身体)在冰岛黑沙滩上迎着寒风张开双臂,
像个孩子一样对着巨浪呐喊;她在纳米比亚的沙丘上不顾一切地奔跑,
直到力竭倒在滚烫的沙子上大笑;她在西伯利亚的火车上,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上,
痴痴地看着窗外无垠的雪原,眼神亮得惊人……那些时刻,她流露出的对自由的渴望,
对广阔世界的向往,对原始力量的迷恋……难道都源于此?她不是偶然得到了项链。
她对林远的世界,并非全然陌生。就在这时,艾米的声音再次穿透迷雾,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总监?您……还好吗?这摄影集……”我猛地合上摄影集,
动作有些仓促,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苏晚式的平静无波,
但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沙哑和紧绷:“这些……风格不合适。删掉吧。
不用联系了。”我避开艾米探究的目光,将摄影集紧紧抱在胸前,
仿佛那是唯一能证明我此刻混乱心绪的锚点。指腹下,硬质封面的棱角硌着掌心,
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苏晚……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巨大的疑问,
连同抽屉里那本沉甸甸的摄影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林远)和苏晚(?
)的灵魂深处,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涟漪。每一次午夜互换,不再仅仅是混乱的生存挣扎,
更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探寻和悸动。在属于“林远”身体的那些珍贵时光里,
当我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按下快门时,总会不自觉地多停留片刻。我的目光(或者说,
此刻控制着这双眼睛的苏晚的感知)会仔细地扫过取景框里的每一个细节,
留意光线如何流淌,阴影如何切割画面,构图如何平衡。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里那份对影像的深刻理解和本能反应——那是林远的天赋。有时,
我会尝试着去理解他选择某个角度、等待某个瞬间背后的意图。在冰岛,
当绚烂的极光再次笼罩天幕,我(她)不再仅仅是震撼地仰望,
而是下意识地模仿着记忆中林远的动作,笨拙却认真地调整相机参数,
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光影变幻。寒风依旧刺骨,但心底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暖流,
那是一种尝试靠近、尝试理解的渴望。而当属于“苏晚”身体的白天降临,
坐在那间冰冷的玻璃办公室里,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件和艾米永不停歇的汇报声,
我(林远)的心境也悄然变化。那份原本令我窒息的束缚感,似乎不再那么绝对。
当赵总再次用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指令时,
我(林远)脑海中会突然闪过苏晚在那些批注里流露出的疲惫和无奈,
以及她收藏我作品时那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理解和……或许是心疼的情绪,会短暂地冲淡我的烦躁。
处理那些枯燥报表时,我甚至会尝试着代入她的视角,
思考她在这个位置上必须面对的权衡和压力。那条蓝宝石项链,像一根无形的丝线,
将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强行缝合在一起。起初是撕裂般的痛楚,如今却在混乱的针脚下,
悄然滋生出了某种难以名状的连接。我们被迫生活在对方的世界里,呼吸着对方的空气,
感受着对方的疲惫与热爱,恐惧与向往。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笨拙的印记,
也一点点擦去对方世界的陌生感。然而,这种危险的“靠近”感,
很快被一个迫在眉睫的警告打断。又一次午夜互换的混乱之后,
我(林远)在苏晚的身体里醒来,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多,正是“她”(用我的身体)清醒的时刻。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只有一个地址,后面跟着一个时间:“孟买,克罗曼德尔巷17号,‘时光旧物’。
下午3点。必须来。”地址指向印度孟买一条混乱嘈杂的旧巷。下午三点,
我(林远)控制着苏晚的身体,穿着她最正式的一套米白色套装,踩着细高跟鞋,
艰难地穿行在克罗曼德尔巷湿滑、拥挤、弥漫着浓烈香料和腐烂垃圾气味的狭窄街道里。
人力车疯狂地按着喇叭,小贩的叫卖声震耳欲聋,牛在垃圾堆边悠闲地踱步。
这具身体显然极度不适应这种环境,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光旧物”的招牌毫不起眼,夹在一家卖廉价纱丽的店铺和一个喧闹的奶茶摊之间。
推开沉重的、雕刻着奇异花纹的木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木头、灰尘、干草药和某种甜腻熏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几乎让人窒息。店里光线昏暗,
锈的铜壶、褪色的织物、斑驳的佛像、泛黄的老照片、还有无数说不出用途的金属和木制品,
层层叠叠,一直堆到天花板,仿佛一个被时光遗忘的迷宫。
一个身材矮小干瘦、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裹着彩色头巾的老人,
坐在角落一张堆满杂物的小桌后面。他的皮肤黝黑,布满深深的皱纹,像风干的橘子皮,
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仿佛能穿透昏暗的光线,直接看到人的心底。
他手里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一个造型古怪、布满绿色铜锈的金属鸟。“你来了。
”老人头也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口音,说的是英语。
他用的词是“You”,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精准地抬起,穿透昏暗,
牢牢锁定了刚刚走进店门的“苏晚”——或者说,
锁定了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属于林远的灵魂。我的心脏骤然一缩,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知道!他不仅知道苏晚会来,他甚至知道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并非苏晚本人!
这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比赵总的审视目光可怕百倍。“那条项链,”老人放下手中的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