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走后，铺子里静得可怕。苏念坐在地上，
直到夕阳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才慢慢撑着柜台站起来。胸口的疼痛好了些，
可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像被掏空了一块。他走到那只旧座钟前，看着蒙尘的玻璃罩。
父亲临终前说，这钟里藏着他和母亲的秘密，让他一定要修好。以前他不懂，现在却觉得，
这钟更像是藏着他和沈砚的命运，锈迹斑斑，动弹不得。“修不好了……”苏念喃喃自语，
指尖抚过冰冷的钟体，“我们都修不好了。”可他还是拿起工具箱，打开了钟背的面板。
机芯里的齿轮依旧错位，上次找到的新零件还没来得及换上。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镊子，
开始一点点调整齿轮的位置。指尖的伤口还没好，碰到金属零件时传来阵阵刺痛。
苏念没在意，只是专注地盯着机芯，仿佛只要修好这钟，就能修好那些破碎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照亮机芯内部，
也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调整最后一枚齿轮时，他的咳嗽又犯了，比上次更凶，
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咳咳……咳……”苏念弯下腰，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在桌沿。
喉间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侧过头，一口血咳在了机芯里。
鲜红的血珠滴落在黄铜齿轮上，像开出了妖异的花。苏念慌忙去擦，可越擦越乱，
血渍顺着齿轮的缝隙渗了进去，露出了个折叠的白色纸角。苏念愣住了。他停下咳嗽，
心脏狂跳起来。那纸角藏在机芯最深处，被层层齿轮挡住，若不是这次咳血，
若不是他正好调整到这个位置，恐怕永远都不会发现。是父亲藏的东西？
还是……苏念的手抖得厉害，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开齿轮，夹出了那张纸。是张信纸，
已经有些泛黄，边缘被岁月浸得发脆，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他颤抖着展开信纸，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父亲的字。“吾儿念儿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
想必已知晓沈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当年沈老爷子挪用公款，累及沈氏，我偶然得知，
却被他威胁封口。我知此事实在龌龊，不愿你卷入其中，可沈苏两家渊源太深，
终究躲不过去……”苏念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尖划过字迹，泪水模糊了视线。
“……沈砚这孩子，我看着长大，心性纯良，只是被老爷子护得太好。他对你的心意，
我看在眼里。若将来他因误会恨你，你且忍忍，待风波平息，我自会向他解释。切记，
不可与老爷子硬抗，保全自身要紧……”“……我知你性子执拗，恐不肯听劝。故留此信，
望你知晓，父亲从未怪你，沈家的恩情，不必用你的幸福去还。若有来生，愿你做个自由人，
不必守这钟表铺，不必记这恩怨……”信纸的最后，是父亲的签名和日期，
正是他离开沈家的前一天。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原来父亲早就为他想好了退路！
苏念捂住嘴，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他恨自己的懦弱，
恨自己的隐忍，更恨自己让父亲死不瞑目！如果他早点发现这封信，如果他早点说出真相，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爸……爸……”苏念瘫坐在地上，把信纸紧紧贴在胸口，
泪水打湿了信纸，晕开了墨迹，
“我错了……我不该听他的……我好想你……”铺子里的台灯亮着，
暖黄的光线笼罩着他单薄的身影。旧座钟的机芯敞开着，沾血的齿轮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迟到了五年的真相。苏念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发哑，眼泪流干，
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