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昭屿订下婚约的第三年，他搭上了当朝长公主江念。我心知肚明，
却继续扮演着他温顺的未婚妻。直到我父亲镇守的北境传来急报，被蛮族三十万大军围困。
他的新欢江念，为给沈昭屿铺路，竟以监军之名，扣下了我父亲的粮草与援军，
致我十万苏家军陷入绝境。父亲被蛮族箭矢穿心，吊在城楼之上，尸骨无存。
我接到边关传来的死讯时，哭着冲到沈昭屿面前跪下，求他从兵部调取我父亲的兵符。
只要拿到兵符，我仅存的亲兵就能杀出重围，为我父亲夺回尸骨。可他轻蔑地看着我。
「苏迟，你为了争宠真是费尽心机，你父亲通敌叛国，死有余辜！」他搂着长公主扬长而去。
我苏家满门忠烈，被安上叛国之名，不得善终！长公主与沈昭屿大婚之日，
我看向前来观礼的皇帝，递上一纸退婚书：「陛下，你们皇家的恩情我还清了，
放我回北境吧。」1金銮殿上，喜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新郎官沈昭屿的脸瞬间铁青，他几步冲到我面前，
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迟，你疯了？」我没有看他，
目光直直地望着龙椅上的皇帝。他身侧凤冠霞帔的江念，那张美艳的脸上，
得意的笑容僵住了。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我偏要让这喜事变成一桩传遍京城的笑话。
皇帝的脸色沉得可怕，他挥手让乐师和宫人退下。偌大的殿宇，只剩下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
「苏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皇帝的声音透着疲惫。「臣女知道。」我挺直了脊背，
「我父苏烈，镇守北境二十年，为国捐躯。如今，我苏家只求陛下归还兵符，放臣女回北境，
为父收尸。」「放肆！」沈昭屿厉声呵斥，「苏烈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你还敢在此妖言惑众！」他转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苏迟悲伤过度，神志不清，
求陛下将她……」「证据？」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沈将军说的证据，
可是江念公主伪造的那些信件？」江念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还是说，沈将军忘了，
是谁在监军之时，以兵符未到为由，将十万大军的粮草与援军生生扣下？」我的声音不大，
却字字清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沈昭屿的脸色由青转白。「你胡说！」
江念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分明是苏烈冒进，才致大军覆没！本宫念你失怙之痛，
不与你计较，你竟敢污蔑本宫！」她哭得梨花带雨，转向皇帝：「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苏家满门忠烈，朕心中有数。」
他缓缓开口，「但北境新败，军心不稳，兵符之事，需从长计议。」
「今日是长公主大喜之日，此事，到此为止。」他这是要用皇家的颜面，将我父亲的血债，
轻轻揭过。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一个从长计议。」我收回那封退婚书，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撕得粉碎。「既然陛下觉得苏家的恩情还没还完，那臣女，留下便是。
」说完我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出了金銮殿。
身后是沈昭屿和江念得逞后的嘲笑声。2我被软禁在了公主府。名为「静养」，实为囚禁。
府外是皇帝亲派的禁军，密不透风。我父亲的副将张叔曾试图闯进来见我，被打断了腿，
扔在了府门口。我隔着门缝，看着他被人拖走，满地血污。我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入夜，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中。是沈昭屿。他换下了一身喜服，换上了常服，
脸上不见了白日的怒气，只剩一片冰冷。「苏迟，只要你肯去向念念道歉，
承认是你污蔑了她，我可以考虑把兵符给你。」他站在我面前，面容认真，
好像真的是在为我考虑。「道歉？」我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我父亲尸骨未寒，
我苏家十万将士冤魂未散，你让我去给凶手道歉？」「苏迟！」他似乎被我的眼神刺痛，
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父亲已经死了！苏家也完了！
你现在除了依附我，还有别的路走吗？」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骨头生疼。「我苏家的人，
从不依附谁。」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教我，苏家的脊梁，宁折不弯。」「好，
好一个宁折不弯！」沈昭屿怒极反笑，他甩开我的手，「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他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对了，忘了告诉你。张副将被判了鞭刑，五十鞭，
就在午门。」「他年纪大了，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背影。
我冲到门边，用尽全力捶打着门板，指甲断裂，鲜血直流。「沈昭屿！你**！」回应我的，
只有门外禁军冷漠的脚步声。那一夜，我枯坐到天明。第二天，宫里来了个太监，
传了皇帝的口谕。「陛下有旨，念苏将军旧功，特许苏迟**前往午门，送张副将最后一程。
」我换上一身素衣，跟着太监，走出了被囚禁三日的府邸。午门外，人山人海。
张叔被绑在刑架上，浑身是血，早已昏死过去。行刑的官兵还在一鞭一鞭地往下抽。人群中，
我看到了站在监刑台上的沈昭屿，他身边是巧笑嫣然的江念。他们就像一对璧人，
欣赏着这出为他们助兴的血腥戏剧。我的目光与沈昭屿在空中相撞。他眼中没有丝毫愧疚，
只有冰冷的警告。我攥紧了袖中的匕首。3「住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大，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行刑的官兵停了下来，茫然四顾。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着墨色王袍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是摄政王，萧临渊。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手握重兵，
权倾朝野。他深居简出，不理朝政久矣，京中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谁也没想到，
他会出现在这里。萧临渊的目光扫过血肉模糊的张叔，眉头微蹙。「沈将军，本王记得，
军中鞭刑，最多不过三十。何时改了规矩？」沈昭屿脸色一变，连忙走下监刑台，
躬身行礼：「王爷，此人乃叛将苏烈同党，罪大恶极……」「叛将？」萧临渊打断他，
语气里带了些玩味，「本王怎么记得，苏将军的案子，三司还未会审，刑部也未定罪。
沈将军就已经给他定了性？」沈昭屿的额头渗出冷汗：「这……这是陛下的意思。」「哦？」
萧临渊挑了挑眉，「本王久在府中，竟不知，如今定罪，只需陛下的一句话了？」他这话，
诛心至极。沈昭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不敢！臣失言！」江念也慌了神，
跟着跪下：「皇叔息怒，昭屿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并无他意。」
萧临渊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他的身形很高大，将午后刺眼的阳光都挡住了。
「苏家丫头，」他看着我，声音缓和了些，「节哀。」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锐利，沉静，仿佛能洞悉一切。我从他的眼中，没有看到同情，
也没有看到怜悯，只看到了平等。「多谢王爷。」我福了福身。「把人放了，送到本王府上，
找个好大夫医治。」萧临渊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是。」侍卫上前解开张叔的绳索，
小心翼翼地将他抬走。从始至终，沈昭屿和江念都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萧临渊转身，
似乎准备离开。我却叫住了他。「王爷。」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我从怀中拿出那把匕首，
双手奉上。「此物，赠予王爷。」那是我父亲的遗物，也是苏家军主帅的信物之一。
萧临渊看着那把匕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有接。「理由。」「王爷今日救了张叔，
苏迟无以为报。」我顿了顿，抬起眼，「也想请王爷，为我苏家，做个见证。」
见证苏家的清白。也见证我的复仇。萧临渊沉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把匕首。
他的指尖冰凉，无意中触碰到我的手，我瑟缩了一下。「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便转身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跪在地上的沈昭屿和江念才敢起身。沈昭屿看着我，
眼神复杂，愤怒，不甘，以及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慌。而江念，她死死地盯着我，
目光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我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而我，也一样。4江念的生辰宴，
设在宫中最华丽的瑶光殿。我收到了请柬。金色的帖子，措辞客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但我必须去。我到的时候，殿内已经高朋满座，
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年轻权贵几乎都到齐了。江念坐在主位，一身火红的宫装，
衬得她愈发美艳。沈昭屿就坐在她身侧，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看到我进来，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探究，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江念举起酒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苏妹妹来了，快入座。今日是本宫的生辰，你能来，
本宫实在高兴。」她特意让人在她的下首加了一个位置，离她和沈昭屿极近。用心何其恶毒。
我面无表情地坐下，仿佛感觉不到周围那些刺人的目光。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江念忽然拍了拍手，一个太监捧着一个长条形的锦盒走了上来。「听闻苏将军生前，
最擅一套『破阵』剑法，沙场之上，所向披靡。」江念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本宫今日，也想开开眼界。」她看向我，
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意。「苏妹妹，你身为苏将军之女，想必得了真传吧？」「不如，
就请苏妹妹为本宫舞上一曲，权当贺礼，如何？」话音刚落，满座哗然。谁都知道，
我父亲的「破阵」剑法，是杀敌的剑法，是苏家军的魂。如今江念却要我用它来舞乐助兴。
这是将我苏家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沈昭屿端着酒杯，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我看到他眼中的期待，期待我崩溃，期待我哭喊，
期待我跪地求饶。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殿中。
我没有去看那把所谓的宝剑。而是看向了挂在殿内墙壁上的一把装饰用的铁剑。我走过去，
取下那把剑。剑身沉重，布满铁锈，远不及锦盒里那把宝剑万分之一的华美。我握住剑柄，
转身，面向江念和沈昭屿。「公主想看，我便舞。」我的声音很平静。
江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好，苏妹妹果然爽快！」她示意乐师奏乐。然而我却摇了摇头。
「不必。」「我父亲的剑法，不配乐。」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
眼中只剩一片冰冷的杀意。没有音乐，没有身段，没有舞姿。我手中的，
只是一把生锈的铁剑。我使出的是父亲在北境的风沙里，一招一式教给我的，
最纯粹的杀人技。劈、砍、刺、撩。每一招都干净利落，带着破风之声，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