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夜,先帝暴毙,五皇子萧执咳血昏迷。我掀开盖头,
望见金线缠绕的龙脉正被黑雾吞噬。朝臣们说我是祸国妖妃,该剐去双目祭天。他们不知,
我生来便能看到王朝气运。户部尚书身上缠满贪墨黑线,大将军的忠心金丝却在断裂。
“陛下,”我抚过萧执冰冷的唇,“这江山,我替你守。”他醒来那日,
我正剜去户部尚书的双目:“此眼污浊,不配见天。”萧执却执起染血的刀,
在尚书背上刻下诏书:“即日起,沈厌离所斩之人,便是朕心所诛。”后来我斩尽朝中蠹虫,
王朝气运重聚如金龙盘柱。敌军兵临城下时,萧执将我锁入高塔:“朕的江山可以亡,
沈厌离必须活。”我笑着震碎玄铁锁,散尽修为融入万里山河。再睁眼,
九霄龙吟响彻都城——“吾妻,这人间烟火可还入眼?”---狂风卷着暴雨,
狠狠抽打在未央宫高耸的朱漆宫门之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呜咽。
本该是红烛高照、喜庆喧嚣的皇帝大婚之夜,此刻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恐慌所取代。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昂贵的龙涎香和雨水带来的泥腥气,在空旷而华丽的殿宇内肆意弥漫,
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沈厌离端坐在冰冷的凤榻边缘,
那顶象征无上尊荣的赤金缀珠凤冠,此刻只觉沉重如铁,压得她纤细的颈项生疼。她抬手,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猛地掀开了那方遮蔽了全部视线的、刺目得灼眼的红盖头。
入眼并非雕梁画栋的喜庆宫殿,而是一片混乱。金砖铺就的地面倒映着无数慌乱奔走的人影,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碎影凌乱。太监宫女们面无人色,脚步踉跄,
像一群失去了方向的惊鸟。太医们围在龙榻前,宽大的袍袖无措地垂着,
彼此交换的眼神里只剩下绝望的死灰。所有人的目光中心,
的蟠龙御榻上——那里躺着不久前才为她亲手戴上凤冠、笑容尚带几分少年意气的新帝萧执。
他脸色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唇边一抹刺目的暗红早已凝固。
象征着至尊皇权的明黄龙袍松散地披在身上,
胸口那片繁复的龙纹被大片的暗色血渍浸透、濡湿,仿佛一条被污血缠绕、濒死的真龙。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如同一尊骤然失去所有生机的玉雕。而就在他身侧不远,
另一张稍小的软榻上,先帝僵硬的躯体被明黄的锦被覆盖,只露出一张同样灰败的脸,
无声地宣告着这场双重悲剧的源头——先帝,竟在儿子大婚的当夜,暴毙于同一座宫殿!
“妖妃!定是这妖妃带来的灾祸!”一声尖利刻薄、饱含着恶毒与恐惧的嘶喊,
猛地撕裂了殿内沉重的死寂。户部尚书王崇德,一个身形肥胖、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
颤巍巍地伸出一根胡萝卜般粗短的手指,直直戳向沈厌离的方向,
脸上肥肉因为激动而疯狂抖动,“先帝驾崩,陛下龙体垂危!就是在她入宫之后!
这分明是上天示警!是妖邪临世!此等妖物,就该即刻剜去那双惑乱人心的妖眼,祭告天地,
平息神怒!”他话音未落,殿内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几个依附于他的大臣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鼓噪起来,
投向沈厌离的目光充满了**裸的排斥、惊惧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仿佛她是什么沾之即死的瘟疫之源。“王尚书所言极是!”“红颜祸水,古今皆然!
”“请太后懿旨,速速处置此妖女!”那些或尖利或沙哑的讨伐声浪,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
狠狠扎向沈厌离。然而,她脸上那层由宫人精心描绘的胭脂水粉,此刻却像是凝固的面具,
没有半分波动。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王崇德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停留片刻,
仿佛他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她的视线穿透了眼前这片混乱、恐惧、恶毒交织的浮世绘,
落在了更深、更虚渺的所在。在那张象征着王朝命脉的蟠龙御榻之上,
在萧执微弱起伏的胸膛上方,一条原本应该璀璨夺目、凝实如纯金的巨大龙形气运,
正痛苦地挣扎扭曲着。它庞大的身躯不再威武,金色的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被无数浓稠得化不开、翻涌不息的黑雾死死缠绕、啃噬。那些黑雾如同跗骨之蛆,
贪婪地吞噬着金龙本已稀薄的光泽,每一次翻涌都让那象征国运的金龙发出一阵无声的哀鸣,
形体变得更加虚幻缥缈。这是整个大胤王朝根基动摇、危在旦夕的具象!沈厌离的瞳孔深处,
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微光。她的“视界”,生来便与常人迥异。
她能看见那些无形无质、却真实主宰着兴衰荣辱的“气运”。她的目光在殿内缓缓移动,
扫过一张张或惊惶、或悲戚、或暗藏算计的脸孔。每一个人的头顶、周身,
都缠绕着或明或暗、或粗或细的“气运之线”。户部尚书王崇德,
那个叫嚣着要剜她双眼的肥胖男人,
他整个人几乎被层层叠叠、粗壮如儿臂的浓黑墨线包裹得密不透风!那些墨线油腻污秽,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贪婪与腐朽气息,如同无数条吸食民脂民膏的毒蛇,缠绕着他肥硕的身躯。
那浓黑之中,甚至隐隐透出细小的血光,那是盘剥过甚、逼死人命的孽债!
这哪里是朝廷重臣,分明是一条盘踞在国库之上的巨大蛀虫!而另一边,
那位以耿直忠勇闻名、此刻正忧心如焚地守在龙榻旁的大将军卫铮,情形却截然相反。
他头顶原本应该最为明亮坚韧、象征赤胆忠心的几根粗壮金线,
此刻竟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光泽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黯淡!
一股同样源于朝堂深处、带着阴冷算计气息的灰黑之气,正如同毒藤般,
无声无息地缠绕上去,不断侵蚀、勒紧,试图将那代表着国之柱石的最后一点忠勇彻底绞碎!
有人在暗中构陷这位国之干城!沈厌离的目光最后落回龙榻上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身上。
萧执周身的气运几乎被那诡异的黑雾吞噬殆尽,只剩下心口处,
一缕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淡金色气息,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点萤火,顽强地亮着,
护住他最后的心脉生机。那是他身为帝星最后的本源,
也是这摇摇欲坠的王朝最后一线挣扎的希望。她缓缓站起身。
沉重的凤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发出清越而冰冷的声响,
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瞬间压下了所有鼓噪。众臣的目光,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她身上。只见这位新晋的皇后,
无视了所有指向她的恶毒谩骂和指控,一步一步,
极其沉稳地走向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此刻却被死亡阴影笼罩的龙榻。她停在榻边,
微微俯身。金线绣制的广袖拂过冰冷的床沿。殿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如同密集的战鼓。无数道目光死死盯着她,
有惊疑,有恐惧,有审视,有王崇德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沈厌离伸出了手。
那只手白皙如玉,指尖纤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她轻轻抚过萧执毫无血色的、冰冷的薄唇,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件稀世的易碎琉璃。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少女的清泠,却清晰地穿透了暴雨的喧嚣,
在死寂的未央宫中回荡开来,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陛下,
”她凝视着他紧闭的双眼,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眼睑,看到深处那点微弱的帝星之火,
“安心睡吧。”她的目光抬起,扫过殿内那些心思各异的面孔,
最终落在那条被黑雾死死缠绕、痛苦挣扎的黯淡龙影之上,带着一种近乎于冷酷的平静,
缓缓吐出誓言:“这摇摇欲坠的江山……”“……我替你守着。”声音落下,
宛如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开。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决绝与力量,
竟让最聒噪的王崇德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肥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时光如同被染血的丝线,在压抑的宫闱中艰难抽离。十日,整整十日。
新帝萧执依旧沉睡于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唯有心口那点微弱的淡金气运,证明着生命的顽强。朝堂之上,失去了主心骨的群臣,
像一群被戳破了窝的马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倾轧。暗流汹涌,漩涡的中心,
围绕着那个被斥为“妖妃”、却以铁腕手段暂摄六宫、甚至隐隐插手朝政的皇后——沈厌离。
摄政的太后,那位素来以温婉仁厚著称的妇人,
此刻也被接连的打击和巨大的压力折磨得心力交瘁,鬓角添了许多刺目的银丝。
她看向沈厌离的目光,复杂得如同纠缠的丝线,有倚重,有疑虑,更深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默许了沈厌离的“逾矩”,只因这庞大的帝国机器,在失去掌舵者后,
需要一个能暂时稳住局面的人,哪怕这个人身上笼罩着“妖异”的阴影。这十日,
沈厌离没有一刻安眠。她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冰冷的南书房,
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如同沉默的群山,散发着陈旧纸张与墨汁的气息,
也浸透了无数臣子的私欲与算计。她翻阅的速度极快,指尖划过那些或华丽或质朴的字句,
目光却穿透纸背,落在那些书写者头顶、周身缠绕的“气运之线”上。户部呈上的奏疏,
字里行间充斥着粉饰太平的颂圣之词和推诿责任的巧言令色。
沈厌离的目光落在署名“王崇德”那三个肥硕的字上时,眼底的寒意几乎能冻结墨迹。
她看得分明,这几日,缠绕在王崇德身上的贪墨黑线不仅没有丝毫收敛,
反而因为朝廷的混乱和帝王病危的“良机”,变得更加粗壮、更加污浊,
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粘稠油脂,贪婪地吸附着整个王朝的血脉!那黑线深处透出的血光,
也愈发刺眼——江南水患的赈灾粮款,又不知有多少,
流入了这蠹虫和他背后那张庞大关系网的口袋!而大将军卫铮的处境,则更加岌岌可危。
沈厌离案头,弹劾卫铮“拥兵自重”、“跋扈不臣”、“勾结外藩”的奏章,
如同雪片般飞来。每多一份弹劾,卫铮头顶那几根象征忠勇的金线便多添几道裂痕,
被那阴冷的灰黑之气侵蚀得更加厉害。沈厌离甚至能“看”到,
有几股气息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明黄官气(属于几个品阶不高却负责监察的言官),
正被一股强大的、同样缠绕着浓重贪墨黑气的暗红力量(属于王崇德一党)所驱使、扭曲,
如同提线木偶般,疯狂地编织着构陷卫铮的罪名之网!那些言官头顶原本代表职责的明黄,
已被染上了污浊的灰黑。时机,到了。沈厌离合上最后一本关于卫铮“罪证”的奏章,
指尖在冰冷的紫檀木案上轻轻一叩。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让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心腹女官玲珑浑身一凛。“传旨,
”沈厌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如同深潭,“召户部尚书王崇德,即刻至凤仪宫偏殿,
本宫有要事垂询。”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另外,
请太后移驾凤仪宫。再去太医院,传当值的所有太医,带上最好的金针和参汤候着。
”玲珑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皇后娘娘这旨意……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与决绝!她不敢有丝毫迟疑,
深深一福:“奴婢遵旨!”身影迅速消失在殿门外。凤仪宫偏殿,烛火通明,
却驱不散那股刻意营造的、沉重的威压。沈厌离端坐于主位之上,依旧是一身素雅的常服,
未施粉黛,只有发髻间一支简单的凤头金簪,在烛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她面前的长案上,
摊开着数份奏章——正是王崇德亲笔所书、为江南水患拨款“据理力争”的条陈,
以及几份由他“保举”的、负责具体赈灾事宜的地方官员名单。奏章旁边,
还放着一只小巧却异常沉重的紫檀木盒。王崇德来得很快,
肥胖的身体裹在宽大的二品锦鸡补子官袍里,走起路来步伐沉重,
带着一股长期养尊处优的虚浮。他脸上堆着惯常的、圆滑世故的笑容,
眼中却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看来,
这妖后不过是个仰仗着昏迷皇帝名分、色厉内荏的年轻女子,这几日所谓的“垂询”,
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还得倚仗他们这些“老成谋国”的重臣。他甚至盘算着,
如何借这次“垂询”,再为自己和党羽捞取更大的好处。“臣王崇德,叩见皇后娘娘。
”他撩袍下拜,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恭敬。沈厌离没有立刻叫起。
她的目光落在王崇德身上,那些粗壮油腻、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贪墨黑线,在他行礼拜下时,
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其中,污秽得令人窒息。“王尚书,”沈厌离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如同玉磬相击,“江南水患,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朝廷拨下的三百万两赈灾银,
五十万石救命粮……如今,还剩几何?”王崇德心头一跳,
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恳切”:“回娘娘,灾情如火,臣夙夜忧叹,殚精竭虑!
所有钱粮皆已按旨意拨付地方,由地方官员层层落实。只是……唉,娘娘有所不知,
水患之后,疫病横行,道路阻断,损耗极大!加之刁民哄抢,
地方官吏力有不逮……能有三成落到实处,已是万幸!此乃天灾人祸,非臣等所能尽控啊!
”他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话语间滴水不漏,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同时暗示着还需要更多的拨款。沈厌离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王崇德说完,
殿内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细微的哔剥声。“三成?
”沈厌离缓缓重复了一遍,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尚书为国操劳,确是‘辛苦’了。”她不再看王崇德,目光转向殿门处。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紧接着,
几位背着沉重药箱、神情紧张的太医也鱼贯而入,在偏殿角落垂手肃立。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王崇德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感到一丝不妙,
尤其是看到太后和太医都出现在这里时,心头那股不安骤然放大。但他自恃根基深厚,
强自镇定道:“为陛下分忧,为社稷尽力,乃是臣子本分!臣不敢言辛苦!”“好一个本分!
”沈厌离的声音陡然拔高,清冽如冰泉乍破!她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冷风,
案上烛火剧烈地摇曳了一下,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森然如鬼魅的光影。
她一把抓起案上那几份王崇德的奏章和名单,狠狠摔在王崇德面前的地上!“那你告诉本宫!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凛冽寒意,直刺王崇德,
“为何你保举的江南转运使周显贵,在你奏章发出三日后,便在扬州城外的别院中,
一夜暴富,购置良田千顷?为何你户部下属仓场侍郎的小舅子,能在灾情最烈的淮安府,
开着三家粮行,以高于市价十倍之巨,售卖那本该是朝廷免费发放给灾民的陈米?!还有你!
”她的手指如利剑般直指王崇德那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肥脸,
“你京郊那座新修的‘养静别业’,占地百亩,穷奢极侈,用的可是上等的金丝楠木?!
那木料,又是从哪里运来?!”一连串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又如同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王崇德的心上!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他最隐秘、最肮脏的勾当上!
他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和推脱,在这**裸的、仿佛亲眼所见的真相面前,
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堤坝,轰然倒塌!王崇德浑身肥肉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张大嘴巴,想要辩解,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后,
绝非他想象中那般简单!她知道的,远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多到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你那双眼睛,”沈厌离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冷酷与怜悯,
一步步走下主位,逼近瘫软在地的王崇德,“看到的只有金山银海,只有钻营算计,
只有民脂民膏堆砌的富贵荣华……”她停在王崇德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摊抖如筛糠的烂肉。殿内烛火通明,
映照着她清丽绝伦却冰冷如霜的面容,
也映照出王崇德眼中那因为极致恐惧而彻底涣散的瞳孔。太后用手死死捂住嘴,
才没有惊叫出声。太医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双腿发软。沈厌离弯下腰,
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与决绝。她伸出右手,那只曾抚过帝王冰冷嘴唇的手,
此刻缓缓探向王崇德那双因恐惧而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的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偏殿每一个角落,
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此眼污浊……”“……不配见天。”话音落下的瞬间,
沈厌离的指尖,已然凝聚了某种肉眼不可见、却足以撕裂魂魄的锐利锋芒!
那并非物理的刀锋,而是她与生俱来、能洞察并干涉“气运”的奇异力量,
此刻被她以最暴烈、最直接的方式催发出来!
目标直指王崇德眼中那浑浊不堪、象征着无尽贪欲的“视界”本源!“妖后!你敢——啊!!
!”王崇德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他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垂死野兽般的挣扎力量,想要向后躲闪!然而,
在沈厌离那无形的、锁定了“污浊之气”的力量面前,他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仿佛某种坚韧薄膜被瞬间穿透撕裂的声音响起!
没有飞溅的鲜血,没有淋漓的惨状。
但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王崇德那双刚刚还因为恐惧和怨毒而圆睁的眼睛,
在沈厌离指尖虚虚拂过的刹那,骤然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中的光芒如同被狂风吹熄的残烛,
瞬间熄灭、浑浊、塌陷下去!仿佛两颗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蒙上了厚厚尘埃的丑陋石子!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双手无意识地捂向空洞的眼窝,
却只摸到一片平滑却彻底死寂的皮肉!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凤仪宫偏殿!
太后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宫女身上,才勉强站稳,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几个太医更是吓得魂飞天外,有两个直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无不面如土色,死死低着头,恨不得将身体缩进地缝里。
空气中只剩下王崇德那如同破风箱般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窗外愈发凄厉的风雨声。
片令人窒息的、凝固的恐惧之中——“咳…咳咳……”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偏殿与内室相连的珠帘之后传来!那声音是如此的虚弱,
带着久病初醒的嘶哑,却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开了殿内沉重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
瞬间被一股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力量拽向那垂落的珠帘!
哗啦——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猛地掀开!一个身影,倚靠在门框上,
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身上还穿着大婚当夜的明黄寝衣,
胸口那片暗红的血渍依旧刺目。他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如雪,薄唇紧抿,唯有一双眼睛,
此刻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骤然点亮的星辰,带着初醒的迷茫,
瞬间便穿透殿内混乱的光影,
剜去当朝户部尚书双目、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无形锋芒、正缓缓直起身的素衣女子——沈厌离!
萧执!他醒了!就在这血光与权谋交织、皇后以最酷烈手段处置蠹臣的瞬间,
昏迷十日、命悬一线的新帝萧执,竟奇迹般地苏醒了!
殿内的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寒冰。
太后惊愕地捂住了嘴,眼中瞬间涌上狂喜的泪水,却又被眼前这血腥诡异的一幕死死堵住,
化为更深的茫然与恐惧。太医们呆若木鸡,甚至忘了上前请脉。
宫女太监们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沈厌离缓缓转过身,
迎向那道灼热、锐利、带着无尽探究与复杂情绪的视线。她的脸上依旧平静,
只是那双能洞穿气运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又归于沉寂。她并未行礼,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刚才那冷酷如修罗的一幕从未发生,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萧执的目光,
从沈厌离平静无波的脸,缓缓移向她脚边——那里,曾经权势煊赫的户部尚书王崇德,
如同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烂泥,捂着他那双彻底失去光明的“眼窝”,
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痉挛,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身下渐渐洇开一片腥臊的水渍。萧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深处,
瞬间翻涌起无数情绪——惊疑、震怒、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甚至……还有一丝奇异的了然?他没有看向惊魂未定的太后,也没有理会瘫软的太医。
他的视线,最终牢牢钉在沈厌离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死寂被打破。
萧执动了。他扶着门框,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仿佛随时会再次倒下。但他拒绝了一旁下意识想要上前搀扶的太监,只是死死盯着沈厌离,
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帝王的沉重威压,朝着偏殿中央走来。
那虚弱的脚步声,在落针可闻的殿内,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终于走到了沈厌离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那个还在抽搐的王崇德。萧执的目光,
这才从沈厌离脸上移开,落在王崇德身上。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冷得像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年轻帝王,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动作!
他微微弯腰,俯身,伸出那只苍白却稳定的手——不是去搀扶,也不是去探视。
他直接探向了王崇德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柄装饰华美、象征着二品大员身份的佩刀!
刀鞘上镶嵌着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冰冷的光。“陛下?!
”太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萧执恍若未闻。
他的指尖碰到了冰凉的刀鞘,随即猛地一握!锵——!
一声清越刺耳的金铁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那柄装饰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的佩刀,
被他以惊人的力量和意志,硬生生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雪亮的刀锋在烛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寒芒,映亮了他苍白如纸却线条冷硬如石刻的脸庞,
也映亮了沈厌离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执儿!你大病初愈,不可……”太后失声叫道,
想要上前阻止。萧执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握着那柄出鞘的钢刀,刀尖垂地,
发出轻微的刮擦声。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的王崇德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令人厌恶的垃圾。
他的目光,再次抬起,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穿透空气,牢牢地、深深地刺入沈厌离的眼底。
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于孤注一掷的、燃烧着的决绝!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带着久睡初醒的艰涩和胸腔深处压抑的痛楚,却字字清晰,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在死寂的凤仪宫偏殿中轰然炸响:“即日起……”他握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青筋微微凸起。刀锋微转,冰冷的寒光掠过王崇德那身象征二品官阶的锦鸡补子官袍。
“……沈厌离所斩之人……”萧执的目光如同烙铁,紧紧锁着沈厌离,
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任、自己的……江山社稷,都通过这目光强行灌注给她。
“……便是朕心所诛!”话音落下的瞬间,在太后和所有宫人太医惊恐到极致的目光中,
在沈厌离微微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萧执手臂猛地挥落!噗嗤!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而粘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