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像揣了只发疯的蜂鸟。屏幕亮得刺眼,一条接一条,全是@我的消息。
不用点开,那些字早就刻在骨头缝里了。“假货滚出娱乐圈!”“霸占真千金人生十八年,
脸皮比城墙厚!”“江浸月,你怎么不去死?”经纪人林姐的声音最后一次从听筒里挤出来,
带着点冰冷的金属味:“浸月,公司决定了,冷处理。你先……消失一段时间吧。
合同解约的事,法务会联系你。别再上网了,看了闹心。”电话断了。忙音嘟嘟嘟,
敲打着耳膜。消失?我能消失到哪里去?那栋住了十八年的江家别墅?
真千金苏枕雪回去那天,养母周女士的眼神,像看一件终于可以丢掉的旧家具。养父江董?
他连面都没露。司机老张沉默地把我的行李——几个箱子,塞进后备箱,递给我一张卡。
“大**…江**,夫人说,密码是你生日。以后…保重。”卡是冷的。
别墅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严丝合缝,隔绝了一个世界。三个月前,
我还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豪门名媛”,顶着**独女的光环,拍戏,代言,上综艺,
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三个月后,DNA检测报告像一颗精准制导炸弹,炸碎了我的全部。
我不是江家的女儿。真千金苏枕雪,在一个普通家庭长大,带着怯生生又倔强的眼神,
被江家找了回来。铺天盖地的新闻,像一场狂欢。我的身世成了最大的丑闻。代言解约,
剧组换角,网上全是唾沫星子,恨不得把我淹死。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站在陌生的街头。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刮在脸上,生疼。去哪?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地方,
模模糊糊地浮上来。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唯一记得的温暖,
是厨房王婆婆偷偷塞给我的一碗小馄饨。清汤,飘着几星油花和葱花,
薄薄的皮裹着一点点粉色的肉馅,热乎乎地滑下喉咙。那点暖意,撑过了好多寒冷的夜晚。
后来被江家领养,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现在才明白,
少的可能就是那碗馄饨里,滚烫的、实实在在的烟火气。鬼使神差地,我坐上了长途汽车。
终点是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城,叫云栖镇。据说王婆婆退休后,回了老家。
云栖镇很小。一条主街,两排老旧的骑楼,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空气里有潮湿的水汽,
混着不知名的草木香。时间在这里,好像流得特别慢。我在镇子尾巴上,
租了个临街的小铺面。以前是家杂货铺,前任店主急着脱手,价钱便宜得离谱。地方不大,
胜在干净,后面还隔出个小间能住人。用那张卡里的钱付了租金,简单粉刷了一下墙壁,
买了最便宜的二手桌椅板凳。最重要的,是门口支起了一个煤球炉,架上一口大铁锅。
我要卖馄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谬。
一个刚被娱乐圈扫地出门、被豪门抛弃的“假千金”,躲到小地方卖馄饨?
简直像一出蹩脚的讽刺剧。可除了这个,我还能干什么?十八年,我学的是怎么在镜头前笑,
怎么在名利场周旋,怎么维持“名媛”的体面。真正能养活自己的手艺?一样没有。
只有馄饨。只有那点残存在记忆深处的味道,是我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没有招牌。每天天蒙蒙亮,我就起来。和面,擀皮,调馅。猪肉选三分肥七分瘦的,
细细剁成茸,加一点姜汁水、盐、白胡椒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馄饨皮要薄,
透光最好,能隐约看见里面**的馅儿。大锅里烧着水,水开下馄饨。滚水里浮沉几下,
皮变得透明,像一只只小白鸽鼓着肚子。捞进青花粗瓷碗里,
浇上一勺清亮的高汤——用鸡骨架和猪骨吊的,撇得干干净净,只留鲜味。
最后撒一小撮翠绿的葱花,几点金黄的蛋皮丝。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青石板路时,
我的小摊就开张了。没有吆喝,就安静地守着我的炉子和锅。最初几天,几乎没人光顾。
偶尔路过的人,好奇地看一眼我这个生面孔,又匆匆走开。我坐在小马扎上,
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水汽,心里空落落的。比被全网骂的时候,还空。
那时候至少有东西填着,愤怒,委屈,不甘。现在是彻底的虚无。直到第五天早上,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蹬着辆吱呀作响的旧自行车,停在了摊子前。
他鼻翼翕动了几下,眼睛盯着翻滚的锅。“姑娘,新来的?卖啥?”“馄饨。
”我声音有点干涩,“大爷,来一碗尝尝?”“多少钱?”“五块。”“来一碗。
”他停好车,在靠门的小桌边坐下。我的手有点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客人。
舀汤,捞馄饨,撒葱花。小心翼翼地把碗端到他面前。老大爷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
吹了吹,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动作停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抬起头,
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眼睛亮了亮:“咦?这味儿…地道!是咱老云栖的味儿!皮薄,
馅儿香,汤也鲜亮!姑娘,手艺跟谁学的?”悬着的心咚地落回肚子里,甚至砸出点暖意。
我扯了扯嘴角:“小时候…跟一位婆婆学的。”“好!好手艺!
”大爷几口就把一碗馄饨吃光了,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他掏出五块钱,放在桌上,
又摸出两个硬币,“再来一碗!带给我家老婆子尝尝鲜!”“好嘞!”我声音轻快起来。
从那天起,老大爷成了我的常客,还带来了他的老伴,一个爱说话的老太太。渐渐地,
街坊邻居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了。“李婶,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张叔,
刚下夜班吧?来碗热的暖暖胃?”“小囡囡,慢点吃,烫!”我的小摊,
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涟漪。早上是赶着上学上班的,
中午是附近做工的,下午是出来溜达的老人。几张桌子常常坐满,门口还站着端着碗吸溜的。
没人知道我是谁。在他们眼里,我就是街角新来的那个“卖馄饨的小江”,话不多,
手脚麻利,做的馄饨特别对胃口。我喜欢听他们边吃边聊。“小江,今天这汤头更鲜了!
”“可不是,我孙子就爱吃她这口,说比大饭店的强!”“姑娘,给我留两碗生的,
晚上我拿回去下!”“小江老板,明天还出摊吧?我闺女周末回来,指定要你这口!
”那些“江**”“大明星”的称呼,那些闪光灯和镜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手指被热汤溅到起的小水泡,擀面杖磨出的薄茧,凌晨揉面时胳膊的酸胀,这些才是真实的。
汗水滴进汤锅里的咸,是活着的味道。我给自己也取了个名字,
写在记账的小本子封面上——江小满。不再是浸在月光里的虚幻,是实实在在、小满即安。
日子像锅里的滚水,平静地沸腾着。直到那个周末的傍晚。夕阳把骑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峰期过了,店里只剩两三个熟客。我正低头收拾碗筷,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老板,
还有馄饨吗?”我抬头。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
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有点乱,但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
鼻梁很高,下颌线干净利落。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看起来很专业的相机。“有。里面坐。
”我指了指空位,习惯性地问,“要几碗?”“一碗就行。”他放下背包,
在靠墙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简陋却干净的小店,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好奇的打量。
我转身去下馄饨。水汽氤氲上来。他似乎打开了相机,对着碗筷,对着炉子,
对着门口的光影,无声地拍了几张。动作很自然,不像**,更像是一种职业习惯。
馄饨端上桌。他拿起手机,对着碗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闪光灯都没开,很安静。
然后才拿起勺子。**在炉子边,用抹布擦着台面,余光看着他。他吃得很慢,第一口下去,
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不是嫌弃,是一种……意外的神情?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速度明显加快了。最后,连汤都喝光了。他放下碗,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有种满足的惬意。
抬头看向我,眼睛里的星星更亮了。“老板,这馄饨……”他顿了顿,似乎在找合适的词,
“绝了。皮薄如纸,馅儿鲜弹,汤清味醇。是我吃过最好的。”他的夸赞很真诚,不像客套。
我笑了笑:“谢谢。吃得惯就好。”心里有点高兴,毕竟谁都喜欢自己的手艺被认可。
他付了钱,没有立刻走,反而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老板,
能不能……拍几张你包馄饨的照片?就拍手,不拍脸。我是做自媒体的,专门拍各地的小吃。
你这手艺,太值得记录了。”他指了指背包,“我叫宋知味,账号叫‘知味江湖’。
”宋知味。名字有点意思。知味,知道味道?江湖……挺大。“知味江湖”?
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之前在某个美食推荐的小角落里瞥见过。应该是个小博主吧?
拍就拍吧,反正不露脸。“行。”我点点头,洗了手,坐回案板前,拿起擀面杖和面皮。
动作早已熟练得像呼吸。宋知味立刻来了精神,轻手轻脚地调整角度,
对着我的手和案板上的食材,咔嚓咔嚓地拍起来。他拍得很专注,眼神里有种纯粹的热爱。
暖黄的灯光下,镜头捕捉着面粉飞扬的细小微尘,面皮在擀面杖下舒展成近乎透明的圆片,
指尖翻飞间,一只只小巧的馄饨成型,排得整整齐齐。他拍了好久,直到光线暗下去。
“太棒了!老板,你这手法,简直是艺术!”他收起相机,一脸兴奋,
“我能……明天早上再来拍下馄饨出锅的过程吗?还有汤头的熬制?”“随你。”我无所谓。
只要不影响我做生意。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宋知味就扛着三脚架和相机来了。
他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一团影子,记录着炉火舔舐锅底,清汤在锅中翻滚,
馄饨下锅、浮起、被捞出的全过程。拍完后,他又要了一碗馄饨,坐在角落里,
对着笔记本飞快地敲字。一连三天,他都来。早上拍,傍晚也来吃一碗。话不多,
但眼神里的光越来越盛。第四天傍晚,他吃完馄饨,没有立刻走。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有点郑重。“老板,”他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和笔记本,
“我……剪了个小片子,写了个文案。是关于你和你的馄饨摊的。想发到我的账号上。
你看……行吗?”我擦桌子的手停了停。要发到网上?心里本能地一紧。
那个喧嚣的、充满恶意的世界……但看着宋知味干净又期待的眼睛,
想到他这三天安静记录的样子,那点抵触又慢慢散了。他只是拍吃的,拍手艺。而且,
他说了不拍脸。“发吧。”我低头继续擦桌子,“别拍脸就行。”“放心!绝对保护隐私!
”宋知味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谢谢你,老板!真的,你这碗馄饨,值得让更多人知道!
”他背着包,脚步轻快地消失在暮色里。我望着他背影,心里没什么波澜。
一个小博主的推荐,能有多大水花?顶多给这偏僻的小摊多带来几个像他一样的食客罢了。
平静,只维持了不到四十八小时。那天中午,我刚把一锅汤调好味道,
准备迎接午市的小高峰。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房东陈阿姨发来的微信语音,
点开,她的大嗓门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冲出来:“小江!小江!不得了了!你上电视啦?
不对,上网上热搜啦!你快看看!咱们街口都堵了!”什么热搜?我皱着眉,
疑惑地点开那个沉寂了三个多月的社交软件图标。刚登录,手机就像被扔进开水里的活鱼,
疯狂地震动起来,消息提示音连成一片刺耳的尖叫!私信爆炸了!@我的消息999+!
热搜榜上,
条:#云栖镇神仙馄饨摊##知味江湖隐世高手#点开“知味江湖”最新发布的那条视频。
悠扬舒缓的古筝配乐里,镜头干净而温暖:一双灵巧的手在晨光中揉面、擀皮,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虔诚的韵律感。薄如蝉翼的面皮在指尖绽放,裹上**的肉馅,
捏出精巧的褶皱。特写镜头下,馄饨滑入滚水,在清亮的汤中如白莲般浮沉。青花碗里,
馄饨晶莹剔透,汤色清澈见底,葱花和蛋皮丝点缀其上,热气氤氲。最后,
是一只布满薄茧的手,将碗轻轻推向镜头外的定格。文案只有一句:“一碗清欢,熨帖尘心。
坐标:云栖镇无名小店。”没有我的脸,只有我的手,我的馄饨,我的小摊一角。但评论区,
彻底炸了。“**!这手法!这卖相!隔着屏幕都闻到香了!”“求地址!云栖镇是吧?
立刻订票!”“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啊!那些花里胡哨的网红店都弱爆了!
”“老板的手太好看了!骨节分明又有力量感!手控福利!”“知味大大出品,必属精品!
冲!”“只有我觉得这手……有点眼熟吗?好像以前哪个明星?”“楼上别瞎说!专注美食!
老板是隐世高人!”视频播放量已经破了千万,还在疯涨。
我的私信箱里塞满了求地址、求加盟、求采访、求合作的留言,还有自称星探、经纪人的。
放下烫手的手机,我走到门口。心猛地一沉。原本安静的老街,此刻人声鼎沸!
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年轻人居多,举着手机、相机,兴奋地四处张望。
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方言混杂在一起。“是这里吗?导航显示就是这条街!”“看!
那个小门脸!跟视频里一模一样!”“老板!老板在吗?来碗馄饨!”“别挤别挤!
我先来的!”“老板!能合影吗?”小小的馄饨摊,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包围。
我的几张桌子早就坐满了,门口排起了蜿蜒的长队,一直延伸到街角,
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涌过来。嘈杂的询问声、拍照的快门声、催促声,
像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那种被无数目光聚焦、被无数镜头对准的窒息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瞬间将我拉回三个月前那个被全网审判的噩梦。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房东陈阿姨奋力挤过人群,挤到店门口,脸涨得通红,又惊又喜:“小江!我的天爷!
你这是要发啊!这么多人!快!快下馄饨啊!发财的机会来了!”发财?
我看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充满好奇和期待的脸,看着那些高举的手机摄像头,
胃里一阵翻搅。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一方安静的小灶台,几碗能让人吃了舒坦的馄饨。
但人已经堵到家门口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和恐慌。事已至此,躲是躲不掉了。
我走到炉子边,掀开锅盖。滚水翻腾的白汽猛地腾起,模糊了眼前攒动的人头,
也暂时隔开了那些刺目的闪光灯。“排队。”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点冷,
却奇异地穿透了嘈杂,“一次只煮十碗。按顺序来。不打包,不预定,不拍照。想吃的,
安静排队。”人群安静了一瞬,似乎被我这不近人情的态度镇住了。
随即又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但队伍确实稍微规整了一点。我面无表情地开始下馄饨。
动作依旧麻利,但每一个步骤都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舀汤,捞馄饨,撒葱花。
一碗碗放在台子上,只报数:“一号。”“二号。”……拿到碗的人,
有的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脸上立刻露出惊艳,顾不上拍照就开始狼吞虎咽。
有的则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寻找角度**。闪光灯还是不停地闪。一碗,两碗,
三碗……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重复着动作。身体的疲惫还在其次,
那种被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紧绷感,像一根拉满的弦,随时会断。
宋知味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一脸愧疚和焦急:“老板!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我……我帮你维持秩序!”他像个陀螺一样在人群里转,
试图劝阻那些想插队和不停拍照的人,但收效甚微。队伍越排越长,看不到头。
原料很快告罄。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还在伸长脖子张望的人群说:“没了。明天请早。
”语气不容置疑。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失望叹息,有人抱怨,有人恳求,有人试图加价。
我充耳不闻,直接拉下了卷帘门。砰!世界瞬间清净了一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只剩下门板被拍打的闷响和模糊的喊声。**着冰冷的卷帘门,滑坐到地上,精疲力竭。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累,是因为怕。宋知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歉意:“老板!
你没事吧?我……我这就发声明,让他们别来打扰你!”我没应声。看着空荡荡的店面,
案板上残留的面粉,空气里还没散尽的馄饨香气……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攫住了我。
躲到这里,只想求个清净。一碗馄饨,怎么又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手机还在口袋里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更多汹涌的信息。我把它掏出来,关了机。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日子,云栖镇彻底失去了宁静。
我的小馄饨摊成了“网红打卡圣地”。每天天不亮,门口就排起长龙。
本地熟客被挤得根本靠不上前,抱怨连连。街坊邻居看我的眼神也复杂起来,有羡慕,
有疏离,也有点被打扰生活的不满。我依旧每天出摊,依旧**,依旧冷着脸。
宋知味成了我的“义务保安”,天天来帮忙维持秩序,赶走那些只想拍照不吃饭的,
阻止无休止的直播和骚扰。他愧疚得要命,人也晒黑了一圈。“老板,
真对不住……”这话他一天要说八百遍。“不关你事。”我总是这句。火了是意外,
但麻烦是我自己的。这天下午,刚收完早市,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卷帘门拉到一半,
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狭窄的街口,
和周围乱糟糟的电瓶车、自行车格格不入。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司机,
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周女士,我的前养母,
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米白色套装,妆容一丝不苟,出现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小街上。她身后,
跟着一个年轻女孩——苏枕雪,真正的江家千金。她穿着当季的奢侈品牌连衣裙,
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眼神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又隐隐透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周女士的目光扫过排队的混乱人群,扫过我这简陋油腻的小铺面,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
像在看一堆急需清理的垃圾,混合着震惊、嫌恶,还有一丝……怜悯?“浸月。”她开口,
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掌控力,清晰地穿透了嘈杂,“跟我回去。”空气仿佛凝固了。
排队的、路过的,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宋知味警惕地站到我身边。我解下满是面粉的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