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追到南栀的别墅时，院门没锁，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却带着钻心的疼。她放轻脚步走进去，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南栀正趴在抱枕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透过布料传出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苏眠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放得很柔：“别难过了，他又没死，人好好的呢。”
南栀猛地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嘴角的布料。她抓着苏眠的手，指节都在用力，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可是……可是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啊！”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而且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那次操作失误，实验不会出意外，他也不会……”
话没说完，她又把头埋进抱枕里，哭声一下子放大了，带着无尽的悔恨和委屈，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月光落在她颤抖的背影上，像给她裹了层冰冷的霜。苏眠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堵得慌，只能加重了拍背的力道，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客厅里的哭声顿了顿，南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顺着声音望去。叶绾星不知何时站在玄关，手里还拎着个黑色的工具箱，月光勾勒着她清冷的侧脸，语气平静得像在分析一份实验报告。
“技术本来就不成熟，”她关上门走进来，顺手开了盏落地灯，暖光驱散了些角落的阴影，“这一次还是初次操作，以前根本没有实际案例，失败本就该在预料之中。”
她走到沙发旁放下工具箱，目光落在南栀通红的眼睛上，继续说道：“你再仔细想想，他储存记忆的存储卡数据显示完全满了，没有任何剩余空间。但你别忘了，传输过程中，那些超出存储卡容量的记忆去哪了？”
叶绾星顿了顿，指尖轻点着工具箱的边缘，条理清晰地分析：“实验时我全程盯着监控，连接大脑的传输线从没有过断连，信号也一直稳定。所以我更倾向于——他的记忆根本没丢，还在他的大脑里，只是神经突触的连接暂时出了问题，就像电线松了，通不上电而已。”
南栀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攥着抱枕的手微微松开，眼里的绝望似乎被这番话凿开了一道小缝，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茫然：“突触……没连接上？”
苏眠也松了口气，看向叶绾星：“你的意思是，他的记忆有可能恢复？”
叶绾星点头，语气肯定了些：“有很大可能。只要找到突触阻断的原因，或者用特定的**让连接重新建立，记忆就有回来的希望。”
叶绾星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带着戏谑的笑，“呦呦呦，这是谁在哭鼻子呢？我在门外都听见啦。”
苏眠和南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亮色连衣裙的女生从叶绾星身后探出头来，发梢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卷，正是她们许久没见的简攸。两人先是一愣，眼里的泪痕还没干，随即异口同声地喊出来：“简攸，你回来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连带着刚才的悲伤都淡了几分。
简攸几步蹦到沙发前，大大咧咧地坐下，伸手揉了揉南栀乱糟糟的头发，脸上的笑容却带着点邀功的得意：“唉呀，你们是不知道，为了帮你们把克隆人的事压下去，我在外面跑前跑后，跟那些难缠的家伙周旋了多少回合，可费了我天大的功夫！”她拍了拍胸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两人，“说吧，这顿大餐你们打算怎么请？我可要吃全城最贵的那家！”
南栀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抽了抽鼻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苏眠也松了口气，笑着推了简攸一把：“知道你辛苦，别说一顿，十顿都成！先让南栀缓口气，等她好点了，咱们明天就去。”
客厅里的气氛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糖，刚才沉甸甸的压抑感渐渐散开，连月光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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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栀离开后，别墅里彻底静了下来。沈溯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紧闭的门，转身走向书房。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纹，心里莫名一动。
书架上的书比他想象中更杂，从晦涩的量子物理论文集到泛黄的旧诗集，挤得满满当当。他随手抽出最上层那本封面磨损的《突触的本质》，扉页上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重要的东西，要用心看。”字迹隽秀，带着点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脑子里却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目光往下移，那本歪着角的《神经突触电流变化的存储》果然还在，翻开几页，空白处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是他自己的笔迹没错。可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句子，那些带着个人理解的批注，在他眼里都像陌生人的涂鸦，明明是自己写下的，却读不懂背后的心境。
他又拿起一本关于神经科学的专著，里面夹着张便签，上面记着几个潦草的公式，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沈溯捏着便签纸，指尖微微发烫，好像有什么模糊的画面在眼前晃——台灯下，有人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笑一笑，灯光落在发梢上。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书房里没开灯，只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溯靠在书架上，一本本翻看着那些书，像在解读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书里的折痕、夹着的花瓣、随手写的批注，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过去，可他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摸不到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那本被南栀翻过的牛皮笔记本，翻开扉页，看到那个幼稚的小涂鸦时，心脏忽然轻轻跳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虽然只漾开一圈浅淡的涟漪，却让他在这片茫然里，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属于“过去”的回响。
沈溯的指尖划过书架最底层那排厚重的工具书，忽然触到一块与周围木纹格格不入的凸起。他顿了顿，试探着按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木板悄无声息地弹开，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银色的存储卡，被两层防静电袋仔细裹着，外面还套着个小巧的金属盒，盒身上贴着张褪色的标签，只模糊能看清“备份”两个字。
他小心翼翼地把金属盒取出来，入手微凉，分量很轻，却莫名让人觉得沉甸甸的。打开盒子，防静电袋反射着窗外的月光，透着种被精心呵护的郑重。沈溯捏着卡的边缘抽出来，卡身光洁，没有任何标识，可那层层叠叠的保护，分明在说它藏着极重要的东西。
他对着光看了看，卡身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像是被妥善保管了很久。脑海里闪过叶绾星刚才说的“存储卡容量”，又想起南栀提起“操作失误”时的懊悔，心里忽然升起个模糊的念头——这张卡，会不会和他丢失的记忆有关？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卡面，沈溯站在月光里，看着暗格空荡荡的位置，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自己”，生出了强烈的探究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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