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后巷的肮脏,在警灯的闪烁下暴露无遗。湿漉漉的地面混合着垃圾的腐臭和新鲜的血腥气,刺鼻难闻。第二名死者歪倒在散发着馊味的绿色垃圾箱旁,脖颈上紫黑色的扼痕在惨白灯光下触目惊心,眼睛圆睁,凝固着临死前的惊骇。死状与第一名沉尸高度相似,都是干净利落的窒息手法,但这一次,凶手连沉尸的步骤都省去了,**裸地将暴行抛在城市的阴影里,带着极端的蔑视与挑衅。
王磊脸色铁青,蹲在尸体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手小心地捏起散落在死者身旁的几张纸——正是印有“荣信财务”抬头的借条复印件,抬头处借款人的名字依旧被粗暴地涂抹掉,无法辨认。而在借条边缘,那片小小的、**褪色的靛蓝色布条**,像一块凝固的污血,刺痛着所有人的眼睛。
“技术组!优先恢复涂抹的名字!还有这片布条,和第一案的做纤维成分和染料比对!”王磊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目光扫过巷口,“目击者呢?”
一个穿着花衬衫、浑身酒气、吓得瑟瑟发抖的干瘦男人被警员带过来,是**的马仔。“…灯…灯光太暗…我就看到个影子,瘦瘦小小的,缩在巷子口那个破广告牌后面…穿着件…深蓝色的旧外套,洗得发白那种…像…像学生校服?对对!就那种感觉!他好像在往里看…我刚想骂,就听到里面好像有动静,像打架又闷闷的…我…我害怕,就躲回厕所了…”马仔的描述模糊,但“深蓝色旧外套/校服”、“瘦小身形”的关键词,与黑石滩监控里的身影、以及张浩的形象,形成了恐怖的呼应。
陈默和马超赶到时,现场已被严密控制。陈默蹲下身,无视浓烈的血腥和垃圾臭气,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视地面、墙壁、垃圾箱。除了凌乱的脚印(大部分已被破坏),他在死者右手下方的潮湿泥地上,发现了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踩踏殆尽的**半个鞋印**。鞋印前端花纹很特殊,是一种波浪形的防滑纹,尺寸不大,像是劳保鞋或某种工作靴。
“马超,拍下来,重点。”陈默低声道。这不是“校服身影”的鞋印(目击者未提特殊鞋子),可能是死者的,也可能是凶手的!他起身,目光投向巷子深处,那里堆着更多杂物和废弃建材。“凶手熟悉这里,知道这是个监控死角,也知道这个时间**后门人少。杀人、抛‘证’(借条和布条),一气呵成。”
“又是布条!又是校服影子!”马超咬牙切齿,“妈的,那鬼副人格真能跑出来?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无论是哪种,源头都在旧港区。”陈默眼神冰冷,“‘海叔船修’、‘蓝贝壳网吧’…还有这弥漫的鱼腥味。”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铁锈、海腥和淡淡血腥的味道,比在精神病院时更浓烈了。“分头行动!马超,你去‘蓝贝壳’网吧,找老板,查汇款操作时间点的监控和上网记录,软的不行来硬的!我去‘海叔船修’摸摸底!”
“蓝贝壳”网吧蜷缩在旧港区货运码头边缘,门脸破旧,霓虹灯招牌缺了几个字母。里面烟雾缭绕,机器老旧,充斥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香烟的味道。马超一进去,那股熟悉的、被烟味掩盖的鱼腥味又钻进鼻子。
老板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眼皮耷拉着,一副见惯风浪的老油条模样。看到马超气势汹汹(故意没亮证件),眼皮都没抬:“包时还是临时?身份证。”
马超一巴掌拍在油腻的柜台上,震得键盘一跳:“少废话!警察!查案!48小时前,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谁在你这儿上网?尤其是用过靠墙那台机子的!”他指向李绾绾锁定的IP终端位置。
老板这才撩起眼皮,慢悠悠地:“警官,我这小本生意,人来人往的,谁记得清啊?再说了,都按规矩,登记身份证…”他拉开抽屉,里面是厚厚一摞皱巴巴的、字迹潦草的登记本,一看就是胡乱填的。
马超冷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退伍军人的压迫感:“胖子,别跟我玩这套。南美来的汇款,杀人的案子,你沾上了就是掉脑袋的买卖!现在说,算你配合!等我查出来…你这店,还有你,就等着喂旧港的鱼吧!”
老板脸上的油汗瞬间下来了,眼神闪烁。马超精准地戳中了他的恐惧点。“…警官…我…我真记不清具体人…但…但那个时间段…”他咽了口唾沫,手指在登记本上胡乱划拉着,“…好像…有个生面孔?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脸…说话…好像带点外地口音?不是本地人…对!他没用身份证!直接给了现金,要了张临时卡,就坐那台机子…时间…大概三点半左右?上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机器都没关…”
“外地口音?具体哪里的?”马超追问。
“听…听不出来…有点硬,像…北方那边的?”老板努力回忆,“哦对了!他走的时候,好像…好像不小心掉了个东西在椅子下面…我没在意,可能被清洁工扫了…”
马超立刻冲向那台机器,在肮脏的椅子腿旁边仔细摸索。在厚厚的灰尘和烟头中,他的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细小的金属物——一枚**磨损严重的铜质纽扣**,样式老旧,上面有一个模糊的、**船舵形的浮雕图案**!
“海叔船修”窝在旧港区最偏僻的老鬼礁湾深处,与其说是船厂,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废墟。几间破败的砖房,一个倾斜的、长满藤壶的水泥船坞,坞里歪着一艘锈迹斑斑、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旧拖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机油味和…浓得化不开的**鱼腥味**!这里的气味,与沉尸案现场、精神病院副院长办公室附近,如出一辙!
陈默没有贸然靠近,将车停在远处礁石后,用望远镜观察。船坞附近堆满了废弃的渔网、浮漂和生锈的机械零件。一个穿着脏兮兮蓝色工装、身形佝偻的老头(“海叔”?)正蹲在船边敲敲打打。还有两三个同样穿着深蓝色工装、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在一旁抽烟闲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望远镜的镜头缓缓移动,扫过破败的办公室窗户。就在那一刹那,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办公室的窗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插着几支…**新鲜的、嫩绿色的水草**!那水草的形态…与法医描述的、死者指甲缝里和精神病院景观湖里的**特殊硅藻(舟形藻、脆杆藻)**所在的**水生植物群落**极其相似!这绝不是巧合!
这里不仅有相同的鱼腥味,还有可能相同的特殊水生环境(附近有小水洼或储水池?)!
就在陈默试图寻找更好的观察角度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旧款桑塔纳卷着尘土,嚣张地直接冲进了船厂,停在办公室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为首一人穿着皮夹克,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但走路姿势带着一股戾气。另外两人像是打手。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到那个皮夹克男人下车时,抬手看了看腕表——一块**表盘简洁、表链磨损的老款欧米茄腕表**!**赵铭律师的同款?!**还是…杨璐曾经戴过的那一块?!
皮夹克男似乎对“海叔”说了几句什么,“海叔”唯唯诺诺地点头。接着,皮夹克男的一个手下,从车里拎出一个**沉重的、深色的旅行袋**,交给了“海叔”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吃力地接过,袋子的形状…看起来像是装满了现金!
**交易?封口费?还是…新的任务?**
陈默立刻拿出手机,准备通知王磊。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那个拎着袋子的年轻人似乎脚下不稳,袋子脱手掉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滚出来的不是现金,而是几件**深蓝色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其中一件上衣的款式…赫然是临海市早已淘汰的旧款**中学校服**!而且颜色正是那种褪色的靛蓝!
“海叔”和皮夹克男脸色同时一变!皮夹克男猛地一巴掌扇在年轻人脸上,骂声隐约传来。年轻人捂着脸,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的校服。
陈默脑中如同惊雷炸响!校服!这里竟然藏着同款旧校服!这解释了布条的来源!这里不仅是据点,很可能就是**制造“校服幽灵”的巢穴**!他们不仅利用(或模仿)张浩的副人格,还拥有实体道具!
他必须立刻通知王磊!但就在他按下拨号键的瞬间,一道刺眼的手电强光猛地从侧后方礁石堆里射来,直直打在他脸上!
“谁在那里?!”一声粗粝的暴喝响起!是船厂外围的暗哨!
暴露了!
陈默暗骂一声,反应极快!他猛地扑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作为掩体,同时对着电话大吼:“王磊!老鬼礁!‘海叔船修’!杀人真凶!有枪!快!”话音未落,几声沉闷的、装了消音器的枪声响起!子弹“噗噗噗”地打在陈默藏身的礁石上,碎石飞溅!
枪声打破了旧港区死寂的黄昏,也彻底点燃了最后的战火。鱼腥味混杂着火药味,弥漫开来。远处,警笛声撕裂空气,正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风暴的中心,就在这片弥漫着血腥、鱼腥与铁锈的废弃船厂!而答案,与那件褪色却永不消失的蓝校服一起,即将在枪火中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