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街双煞精选章节

小说:穷街双煞 作者:甜甜莓心 更新时间:2025-08-22

1.林满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周正是“同伙”,是在七岁那年的春天。

那天巷口的王傻子蹲在垃圾堆旁,怀里抱着半块发霉的馒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周正蹲在她旁边,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瞧见没?那馒头要是拿过来,

咱能埋在煤堆里烤着吃,比你昨天偷的红薯甜。”林满吸了吸鼻涕,

鼻孔下挂着的两道“黄龙”摇摇欲坠:“可王傻子会打人。”她去年抢过他的糖块,

被他追着跑了三条街,至今胳膊上还有牙印。周正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了搓:“笨。

咱不用抢。”他从兜里掏出个玻璃弹珠,是他用三个牙膏皮跟废品站老李换的,蓝盈盈的,

在阳光下闪着光。“看我的。”他溜溜达达凑到王傻子跟前,把弹珠往他眼前一晃:“傻子,

想不想要?能在太阳底下变彩虹的。”王傻子的眼睛直了,伸手就去抓。周正往后一躲,

指了指他怀里的馒头:“用那个换,中不?”王傻子眨巴眨巴眼,把馒头往周正手里一塞,

抢过弹珠就咧开嘴笑。周正抱着馒头跑回来,林小满已经在墙角扒好了一个小土坑,

两人七手八脚地往坑里塞煤渣,把馒头埋进去,又捡了几块砖头搭个简易灶台,

蹲在旁边等着。烟顺着砖缝冒出来,带着股呛人的煤气味。林满咳嗽着问:“周正,

你说这能吃吗?别跟上次似的,烤红薯烤成炭疙瘩。”“放心。”周正拍着胸脯,

“我跟老赵家的三小子学的,他说他爸以前在乡下这么做过。”结果那馒头烤得半生不熟,

外面裹着黑煤渣,咬一口能硌掉牙。可两人蹲在墙根下,你一口我一口,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林小满把掉在地上的碎屑都捡起来塞嘴里,周正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煤渣,突然伸手抹了一把,

手劲太大,把她弄哭了。“哭啥?”周正慌了,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

是他昨天骗隔壁张奶奶的——他说自己是孤儿院来的,张奶奶就塞了他一把糖。“给你,

橘子味的。”林满含着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咧开嘴笑了。糖汁在舌尖化开,

甜得她眯起眼睛,觉得刚才吃的煤渣馒头都香了几分。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没有章法,

甚至算不上诈骗,顶多是孩童间的哄骗。但从那天起,林满就觉得,跟周正在一块儿,

好像再难的日子,都能变出点甜来。他们住的这条街叫“穷汉街”,名字直白得让人心酸。

房子都是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墙皮掉得露出里面的黄土,下雨天能漏下半盆水。

街上的人也都差不多,不是捡破烂的,就是蹬三轮车的,

谁见了谁都得叹口气——这辈子怕是难翻身了。林满的爹在她三岁那年跟人去山西挖煤,

再也没回来。她娘靠给人缝补衣服过活,眼睛不好,缝三针得眯着眼瞅半天,

挣的钱只够买棒子面。周正更惨,爹妈在一场流感里没了,他跟着瞎眼的奶奶过,

奶奶靠在路口给人擦皮鞋,一天挣的钱还不够买两副鞋垫。

两个孩子就这么在穷街的泥堆里滚大,成了街坊邻居眼里的“小祸害”。

今天偷了张家的黄瓜,明天拔了李家的葱,后天又把王家的鸡追得飞上房。

但他们从不欺负比自己更可怜的人,比如王傻子,比如周正瞎眼的奶奶,

比如林满那个总在灯下缝缝补补的娘。他们的“业务”第一次升级,是在十岁那年的夏天。

那天特别热,太阳把柏油路晒得能粘住鞋。巷口来了个卖冰棍的,推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

后座绑着个泡沫箱,箱子上盖着块厚棉被。孩子们都围着,咽着口水,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棉被下的冰棍。林满也想吃,她拉着周正的衣角:“周正,

我想吃绿豆沙的,两毛钱一根的那种。”周正摸了摸兜,比脸还干净。

他昨天把攒的五毛钱借给了李大爷——李大爷的三轮车胎爆了,没钱修。“没钱。

”“那咋办?”林满的嘴撅得能挂油壶。周正盯着卖冰棍的老太太,看她数钱时手都在抖,

突然计上心来。他把林小满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林小满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只见周正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声音大得半个巷子都能听见。

林满则冲过去,拽着卖冰棍老太太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奶奶,我哥中暑了!

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您有冰棍不?给他降降温,不然要出人命的!

”老太太被这阵仗吓慌了,连忙掀开棉被,拿出两根绿豆沙冰棍:“快给你哥吃,快吃!

”林满接过冰棍,塞给周正一根,自己拿着一根,还不忘给老太太鞠躬:“谢谢奶奶!

您真是活菩萨!等我家有钱了,一定还您!”两人拿着冰棍跑回墙角,

周正立刻不“哎哟”了,撕开包装纸就咬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意在喉咙里炸开,

暑气消了一半。林小满小口小口地舔着,看着周正吃得满脸都是冰棍水,

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啥?”周正含糊不清地问。“笑你像只偷腥的猫。

”林满指着他的脸。周正也不恼,把自己的冰棍往她嘴边递:“给你咬口,我的比你的甜。

”“才不要,你的都沾了口水。”林满嘴上说着,却还是凑过去咬了一大口,

甜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从那以后,他们的“诈骗”技术越来越熟练。

他们会假装迷路的孩子,骗路人买包子;会把捡来的玻璃碎片包在红布里,

冒充宝石卖给贪小便宜的老头;还会在菜市场假装是摊主的亲戚,顺手抢走两把青菜。

但他们有个原则:只骗那些看起来不缺钱的,而且见好就收,从不多要。

比如骗包子只骗两个,够两人吃就行;骗青菜只拿两把,够一顿饭就好。

街坊邻居不是不知道,只是没人戳破。穷街的人都懂,这俩孩子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有时候张奶奶蒸了馒头,会故意放在门口,“忘了”拿进屋,

等他们偷偷拿走了,还会站在门口念叨:“这风真大,把馒头都吹跑了。”十三岁那年冬天,

周正的奶奶去世了。老太太走的时候很安详,手里还攥着周正给她买的最便宜的雪花膏。

周正没哭,只是蹲在奶奶的床边,一夜没合眼。林满陪着他,

把自己攒的五块三毛钱都掏出来,放在他手里:“周正,别难过,我娘说,人老了都会走的。

这钱给你,给奶奶买副好点的棺材。”周正没接钱,只是抬头看她,眼睛红得像兔子。

林满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伸手抱住他的胳膊:“以后我娘就是你娘,我家就是你家。

”周正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林满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奶奶的后事是街坊邻居凑钱办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送葬那天,天飘着小雪,

周正穿着林满娘给他改的旧棉袄,腰挺得笔直。林满跟在他身后,

手里捧着奶奶最喜欢的那盆仙人掌——那是老太太捡回来的,养了五年,居然开花了。

从那天起,周正就搬到了林满家。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土房,挤着三个人,

却比以前暖和了不少。林满的娘眼睛更不好了,缝补的活计接得少了,

周正就学着去工地上打零工,搬砖、和泥,一天能挣十五块钱。林满则放学就去捡废品,

塑料瓶、纸壳子、啤酒瓶,攒多了就卖给废品站,能换点买菜钱。他们的“诈骗”生意,

好像就这么停了。直到十五岁那年夏天,林满的娘突然咳血。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肺痨,

需要住院治疗,押金就要三千块。三千块,对他们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周正把自己打零工攒的钱都拿出来,只有两百多,林满把捡废品的钱都倒出来,硬币加纸币,

凑了七十三块五。两人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谁都没说话。

风从走廊里吹过来,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酸。“周正,”林满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娘会不会死?”周正攥紧了拳头,指节都发白了:“不会。有我在,不会。”那天晚上,

周正第一次主动提出:“小满,咱‘干活’吧。”林满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

”他们把目标锁定在火车站。那里人多眼杂,南来北往的,容易得手。

周正找了件破旧的校服穿上,弄了点泥巴抹在脸上,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的,

看起来像个没人管的流浪儿。林满则换上了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把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

看起来乖巧又可怜。“记住了,”周正临出门前,反复叮嘱,“等会儿我去跟人借钱,

你就站在旁边哭,越可怜越好。就说我妹妹得了重病,急需钱做手术,

家里就剩我们兄妹俩了。”“嗯。”林满点头,心里却有点发慌。以前骗点吃的喝的还行,

这次要骗这么多钱,她怕被人发现。火车站人来人往,灯光惨白。

周正瞄准了一个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看起来像个做生意的,应该不差钱。

他走过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住男人的腿:“叔叔!求求您行行好!

我妹妹得了白血病,急需钱做手术,再晚就来不及了!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男人被吓了一跳,刚想推开他,林满就扑了过来,趴在地上哭,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叔叔,求求您了,我哥是好人,他为了给我治病,

都去卖血了……”她说着,还故意把袖子撸起来,

露出胳膊——其实那上面的红点是蚊子咬的,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男人被他们哭得心软了,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拿着,快去给**妹治病。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您真是大好人!”周正接过钱,对着男人连连磕头,

磕得额头都红了。等男人走了,两人跑到僻静的角落,把钱塞进怀里,

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周正,这钱……”林满有点不安。“没事。”周正喘着气,

眼睛却亮得惊人,“等咱有钱了,十倍还他。现在先救你娘的命。”他们在火车站蹲了三天,

每天换不同的地方,找不同的目标。有时候顺利,能骗到几百块;有时候会被人识破,

骂一句“小骗子”,被追着跑半条街。周正为了护着林小满,胳膊被人打青了一块,

嘴角也破了,但他从不叫疼,只是晚上回到家,

会偷偷给自己抹点猪油——那是林满娘舍不得吃,攒下来的。三天下来,

他们一共骗了两千八百块。离三千块的押金还差两百。“要不,咱再去试一次?

”林满看着手里的钱,咬着嘴唇说。周正摇摇头:“不行。火车站的人都快认识咱了,

再去容易被抓。”他想了想,“我去跟工头说说,看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工头是个粗人,但心不坏,知道周正的难处,居然真的预支了两百块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