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2月25号，吴珊珊已经陆续收到了三笔稿费，减去用掉的五毛钱，她如今共攒下了三块五毛钱稿费。
加上原主亲妈在世时给姐弟俩留的钱还剩下十块，粮票二十斤，如今她手上共有十三块五毛钱和二十斤粮票。
虽不算多，但也够她和小军吃用几个月了，而且后面陆续还能不断有稿费，生活必然不会太差。
“姐，你看我这铅笔头都握不住了。”小军举着只剩小半截的铅笔，鼻尖冻得通红。
吴珊珊正往煤炉子里添煤，闻言回头笑了：“明天去供销社给你买支新的，再扯两张大白纸订作业本。”
“真的？”小军眼睛一亮，又赶紧压低声音，“用……用你那‘秘密钱’？”
“嘘——”吴珊珊食指按在唇上，往里屋瞥了眼——吴建国刚躺下歇着。
她拉过小军，在他耳边轻说：“记住了，叫‘私房钱’。这钱能让咱们天天有热乎饭吃，还能买糖，买作业本，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小军重重点头，小手攥着铅笔头蹭了蹭：“那……能给我买块橡皮不？上次那块掉茅房里了。”
“能。”
吴珊珊刮了下他的鼻子，“不过得等你把今天学的生字写完，一个都不能错。”
小军立刻挺直腰板：“我现在就写！”
正说着，里屋传来吴建国的咳嗽声，姐弟俩瞬间闭了嘴。
等屋里没了动静，吴珊珊才往小军手里塞了块烤红薯：“快吃，明天买了新文具，更得好好念书。”
小军咬着红薯，含混道：“姐也念，以后我们都念成大学生，让爸和……和她们不敢欺负我们。”
吴珊珊心头一暖，拍了拍他的背：“对，我们得自己争气。”
灶上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香气混着煤烟味漫开来，她看着窗外，心里想着：等周天休息，就买好棉花和布，找人给自己和小军做双棉鞋，再买斤面粉，趁着张阿妹嫁进来前，用新学的糕点技能给自己和小军蒸回红糖糕。
转眼到了12月29号，吴建国将为张阿妹置办的彩礼自行车，收音机，两床新被子，两只新搪瓷盆，两只新热水瓶，亲手打的新家具都陆陆续续搬进了家里。
“姐，爸他是不是不在意我们了？”
小军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东西，哭声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把袖口都浸湿了，“他给那个张阿姨买自行车、收音机，还给她闺女做新衣服，可上回我们的棉衣破得不能穿了，他都不肯给我们做件新的……”
吴珊珊正把烘干的红薯干收进小布包，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弟弟通红的眼睛，声音放轻：“小军，不是不在意，是他把在意分去了别的地方。”
小军抽噎着，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为什么给她们那么多东西？还有两百块额外给的！姐攒了那么久才十三块五……”
“因为他觉得那样能让他过得好。”吴珊珊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帮小军擦脸，“但他忘了，我们才是他的亲骨肉。”
“可……可他以前说，等攒够钱，就给我买个军绿色的新书包……”
小军的眼泪又涌了上来，“现在钱都给她们了，我的书包也没了……”
吴珊珊冷冷扫了一眼屋里的新家具，她把小军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了，小军。书包姐给你做，用最好的布，比商店里卖的还结实。钱没了我们再挣，日子是靠自己过出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真的能挣到吗？”小军抬起头，眼里还挂着泪珠。
“能。”
吴珊珊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姐写故事能挣钱，以后还能学更多本事，等你长大一些，我也教你写故事，我们一起挣钱，我们不靠他，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这时，门外传来吴建国的声音，他哼着歌，脚步轻快。
小军赶紧往吴珊珊身后躲，吴珊珊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怕。
吴建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花布，看到姐弟俩，扬了扬手里的布：“姗姗，把这块布送去给你张阿姨，让她给小敏做件新罩衣。”
吴珊珊没接，只是看着他：“爸，家里的粮票和钱都花光了，下个月的口粮怎么办？我和小军总不能饿着。”
吴建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饿不着你们，我上班会想办法。你赶紧去送布，别让人家等急了。”
“我不去。”
吴珊珊拉着小军往灶房走，“我得给小军做饭，他早上还没吃多少东西。”
小军路过吴建国身边时，小声说：“爸，你以前说给我买书包的……”
吴建国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进了里屋。
灶房里，小军小声问：“姐，爸是不是忘了他说过的话？”
吴珊珊往锅里添着水，火苗映在她脸上：“也许吧。但我们不能忘，要记住一切都得靠自己争气。”
小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锅里慢慢升起的热气，心里好像踏实了些。
12月31号早上
外间堆满了吴建国给张阿妹的彩礼，还有糖果、各样食材。
将房间里外打扫了一遍后，吴建国对吴姗姗说：“明天我跟你张阿姨办事。厂里工会的人来帮忙，你带好小军，别添乱。”
他上下打量姐弟俩：“你们也拾掇干净点，穿上新棉袄，别给我丢人。”
吴姗姗点头：“行。”又说，“给五块钱，五斤粮票，我跟小军当生活费。”
吴建国看着她那平静又冷淡的眼神，没辙，掏了钱和粮票递过去。
吴姗姗接过来，塞进口袋，拉着小军往灶房走。
小军小声问：“姐，明天我们真要穿新棉袄？”
“穿。”吴姗姗往锅里倒水，“我们不惹事，但也不能让人看扁。”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工会的李主席带着两个阿姨，拎着红绸子和囍贴走进来，嗓门亮堂：“老吴，恭喜恭喜啊！”
吴建国赶紧迎上去，脸上堆着笑：“辛苦各位了，快进屋坐。”
李主席扫了眼屋里，指着外间的彩礼说：“东西都齐整着呐，我们先把红绸挂上，囍字贴起来。”
她转头看见站在灶房门口的吴珊珊姐弟，愣了下，“这俩孩子就是姗姗和小军吧？穿得挺精神啊。”
吴珊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们忙活，拉着小军往旁边站了站，没说话。
小军穿着新做的蓝棉袄，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睛却好奇地瞅着阿姨们往自行车把上系红绸。
一个胖阿姨拿着囍字要往姐弟俩住的小屋门上贴，吴珊珊连忙开口：“阿姨，这门不用贴，我们平时进出，容易蹭掉。”
胖阿姨愣了下，李主席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贴大屋门上就行。孩子们懂事，知道爱惜东西。”
吴建国在一旁听着，脸色有点不自在，赶紧岔开话：“我去烧点水，你们先忙着。”
灶房里，吴珊珊正往锅里下面粉做在系统里新学的疙瘩汤，小军凑过来小声说：“姐，那个收音机响了，刚才放了红歌。”
“别管那些。”吴珊珊搅了搅锅里的面疙瘩，“吃完早饭，我们去王主任家待着，等中午回来拿点吃的就行。”
老吴带着工会的人和十几个工友，骑着挂了红绸布的三轮车去浩浩荡荡地张阿妹家迎亲。
院门口瞬间空了大半，吴珊珊盛出两碗疙瘩汤，往小军手里塞了个煮鸡蛋：“快吃，吃完我们去王主任家写作业，看书。”
王主任家暖和，炉上炖着白菜粉条，见姐弟俩进来，笑着往小军兜里塞了块水果糖：“知道今天你们家热闹，在我这儿待着自在。”
吴珊珊帮着王主任择了把青菜，给她家的小儿子手里塞了几颗大白兔，小军则趴在桌上写作业，偶尔抬头听王主任讲街道的事，倒也安稳。
中午巷子里传来鞭炮声，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姐弟俩告辞回去时，正赶上吴建国背着穿着一身簇新红棉袄的张阿妹在众人簇拥下进门，小敏跟在后面，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军手里的发糕。
吴珊珊拉着小军，趁人不注意往兜里揣了几个肉包，就迅速退了出来。
“去公园晒晒太阳。”她牵着小军往巷外走，阳光洒在淌着水的青石板上，亮得有些晃眼。
小军啃着肉包，忽然说：“姐，那发糕没有你做的红糖糕好吃。”
吴珊珊笑了：“等过几天，姐再给你做。”
直到日头西斜，巷里的喧闹渐渐歇了，姐弟俩才慢慢往回走。
推开院门，地上满是鞭炮碎屑，外间的桌椅还没收拾，吴建国和张阿妹正坐在床上说笑，见他们进来，张阿妹扬了扬下巴：“回来了？锅里有剩菜，自己热着吃。”
吴珊珊没接话，拉着小军往灶房走。
锅里的剩菜是半碗白菜炖粉条，油星子都没漂几个，肉渣更是不见影。
“姐，他们把肉都吃了？”小军小声问，眉头皱成个小疙瘩。
“别管。”吴珊珊盛出剩菜，又从装粮的小缸里挖了勺面粉，“我们还煮疙瘩汤吃，管饱。”
正烧着水，张阿妹掀帘进来，瞥了眼锅里的疙瘩汤，撇撇嘴：“家里有白面馒头，非得吃这糊糊？真是贱骨头。”
吴珊珊往煤炉子里添了块煤，火苗“蹭”地窜起来：“我爸给的粮票不多，省着点吃。”
“粮票？”张阿妹眼睛一斜，“家里的粮本在我这儿呢，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得问我要。你爸那点工资，可经不起瞎造。”
吴珊珊抬头看她，语气平平：“我们有自己的粮票。”
“你们的？”张阿妹笑了，“你们俩小屁孩，哪来的粮票？还不是你爸给的？以后都得归我管着。”说着就要去翻吴珊珊的布兜。
“别动！”
吴珊珊往旁边一闪，把小军护在身后，“这是我妈留下的，跟你没关系。”
张阿妹被她眼里的冷意吓了一跳，随即又梗着脖子：“我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家里的东西都得我说了算！”
“那也得看是谁的东西。”吴珊珊端起刚煮好的疙瘩汤，拉着小军就往外走，“我们回屋吃。”
关上门，小军才敢喘气：“姐，她好凶。”
吴珊珊把热乎的疙瘩汤推给他：“别怕，我不会让她抢走我们的东西。快吃，吃完了写生字。”
小军捧着碗，小口吃着面疙瘩，忽然抬头：“姐，明天她会不会不让我们上学啊？”
“不会。”吴珊珊摸了摸他的头，眼神定得很，“谁敢拦，咱就去找王主任，去找厂里。我们念书的权利，谁也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