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期末考试的**在校园里响起。
四年级的数学卷刚发到手里,吴姗姗快速扫了一遍题目,心里便有了数。
对于在21世纪读过研的她来说,这些应用题,计算题,确实跟1+1一样简单。
但她笔尖悬在纸上,没有立刻动笔——太过扎眼总归不好。
她刻意放慢了书写速度,一笔一划写得工整,遇到简单的计算题,甚至会假装在草稿纸上多演算了两遍。
中途实在觉得闲暇,便在脑海里打开系统,点开了那门刚解锁的西班牙语发音课。
耳朵里传来轻快的语调,她一边跟着默记发音规则,一边偶尔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等课程进度条走到一半,才慢悠悠地检查完最后一道题,刚好赶上交卷的**。
第二场的语文考试也是如此。
默写课文时,她故意在两个不常用的字词上顿了顿,仿佛在回忆;作文写《我的一天》,她没有写得太过出彩,只以平实的笔触描述了帮家里做饭、带弟弟读书的日常,结尾还特意用了个略显稚气的比喻。
好不容易挨到所有考试结束,吴姗姗走出考场时,太阳正悬在头顶。
她在校门口的老槐树下等小军,没一会儿就看见那抹小小的身影从学前班队伍里蹦跳着钻出来,书包带子一颠一颠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姐!”小军老远就挥起手,跑到跟前时还喘着气,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你们四年级的题难不难?我看好多大哥哥都皱着眉呢!”
“还行,不算难。”
吴姗姗伸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顺着人流往校外走,“你呢?考得怎么样?看你这模样,怕是都答上来了?”
“那当然!”小军挺起小胸脯,声音里满是雀跃,“算术题我算得可快了,拼音和生字也都会写!对了姐,我跟你说个事——”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却难掩期待,“下学期我想直接去读一年级,行不行?我觉得现在学的这些,跟王老师借的一年级课本差不多了!”
吴姗姗愣了下,随即笑了。
启智丸的效果果然显著,这孩子不仅记性好了,接受能力也强了不少。
“当然行。”她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带着鼓励,“等下学期开学,咱们就去找老师问问,要是能通过插班测试,你就能直接上一年级了。”
小军乐得差点跳起来,又赶紧捂住嘴,怕太张扬。
吴姗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想着——能跳级自然最好,省得在学前班浪费时间。
而她自己,倒是打算按部就班地读下去。
四年级的课程轻松,正好能腾出时间写稿攒钱,高低床、洗澡间,还有姐弟俩往后的日子,都得一点点规划下来。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年好好过了。
姐弟俩回到家时,屋里没人。
张阿妹和吴建国都去上班了,小敏考试放学后去了她外婆家。
家里就姐弟两个人,吴姗姗用回家路上偷偷去黑市买的五斤大米煮了半锅米饭,又炒了盘鸡蛋,一盘酸辣土豆丝,姐弟俩不到一会儿,就把菜米饭都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饭,小军主动洗完碗筷后,去巷子里找林栋哲他们打乒乓球去了。
吴姗姗则回房写完了昨天写了一半的故事,去邮局寄给了《儿童世界》杂志社后。
回家时,路过巷子,见小军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乒乓球打得起劲,顿住了脚步。
她很好奇,小军能不能赢了这个比他大不少的对手。
那男孩个子比小军高出一个头,握着球拍的姿势很熟练,球台边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孩子,有林栋哲,庄图南,庄筱婷,还有她同班的刘健等好几个巷子里的孩子,时不时为他叫好。
小军站在对面,踮着脚才能勉强够到球台边缘,握着球拍的小手紧抿着,却一点不怯场。
第一局男孩明显没把小军放眼里,吊球、旋球轮番来,小军左扑右挡,额头上很快沁出薄汗,却总能在球快要落地时把它救回来。
“喂,小不点,不行就认输呗!”男孩笑着扣了个快球。
小军没应声,脚下像装了弹簧,猛地往前一蹿,球拍斜着一挑,球擦着球台边缘飞了过去,刚好落在对方接不到的死角。
“好球!”吴姗姗忍不住低呼一声。
小军听见声音,回头冲她咧嘴一笑,眼里闪着光。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男孩趁机又赢一分,扳平了比分。
“专心点!”吴姗姗扬声提醒。
小军赶紧转回去,重新握紧球拍。
这次他像是摸到了门道,不再硬接对方的猛球,反而借着对方的力道轻巧地把球打回去,偶尔还出其不意地放个短球。
几个回合下来,男孩的额角也见了汗,脸上的轻松变成了认真。
最后一球,小军瞅准机会,手腕轻轻一抖,球贴着网飞过去,在对方球台弹了一下就落了地。
“赢了!小军赢了!”旁观的孩子里有好几个男孩喊起来,吴姗姗看过去,发现叫得喜欢的是林栋哲。
男孩愣了愣,把球拍往桌上一放,难得没耍赖:“行啊你,小不点,下次再比!”
小军扬起下巴,把球拍往腋下一夹:“随时奉陪!”
转头看见吴姗姗,立刻像只小麻雀似的跑过来,“姐,我厉害吧?”
“厉害。”吴姗姗替他擦了擦汗,“不过别骄傲,人家让着你呢。”
“才没有!”小军梗着脖子,又忍不住笑,“林栋哲和图南哥都说我进步可快了,他都打不过我了。”
“那也得勤练习。”吴姗姗牵起他的手往家走,“走,回去给你煮点糖水,下午预习一年级下册的课程。”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小军的笑声像串银铃,在巷子里荡开。
吴姗姗看着他蹦蹦跳跳的样子,心里想着,这孩子不仅脑子变灵了,连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回到家,小军从书包里翻出吴珊珊给他找的一年级下册课本,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隔间的小桌前,摊开田字格本练字。
他握笔的姿势还有些生涩,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写完一个字就对照课本上的范字瞅半天,发现歪了就赶紧擦掉重写。
“姐,‘天’字的下面一横是不是要写得长一点?”他举着本子问正在窗边织毛衣的吴姗姗。
吴姗姗手里的棒针飞快地穿梭着,彩色毛线在她指间跳跃,藏青色的底色上,红、黄、蓝的竖条纹已经初见雏形。
“对,下面一横要写得长一些,撇捺像展开的翅膀,这样才好看。”她头也没抬,手里的活儿没停,“写慢点儿,别着急。”
小军点点头,低头继续写字。
吴姗姗织得专注,棒针碰撞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件给小军的毛衣,她前天下午才起针,凭着前世的记忆和那本旧织毛衣书上的图解,速度快得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两个下午时间,衣襟的部分已经织出了一尺多长,藏青色的底衬上,彩色条纹像雨后的彩虹,鲜亮又活泼。
“姐,你织得好快啊。”小军写累了,抬头看见毛衣的进度,眼睛瞪得圆圆的,“前天还只是个小圈圈呢!”
“快吗?”吴姗姗停下来抻了抻织好的部分,笑了,“等明天织完袖子,再拼接起来,这件衣服就能穿了。”
“真的?”小军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毛线,“这颜色真好看,比张阿姨给小敏织的好看多了。”
“那是,我们这是彩虹毛衣。”吴姗姗捏了捏他的脸,“快去写字,等你把这页写完,姐给你煮的糖水就好了。”
小军“嗯”了一声,又埋头写起来。
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棒针轻碰的哒哒声混在一起,倒也和谐。
没过多久,他忽然又停下笔:“姐,‘明’字是日字旁还是目字旁啊?”
吴姗姗正织到条纹变换的地方,闻言抬眼瞥了下课本:“日字旁,因为‘明’是日月发光的意思。”
“哦。”小军恍然大悟,在田字格里认真写起来,写完还特意指着左边的“日”给吴姗姗看,“姐你看,这样对吗?”
“对,结构也匀称了,进步挺快。”吴姗姗夸了一句,手里的棒针又快了几分。
藏青色的毛线渐渐往上爬,彩色条纹也跟着蔓延,眼看就要织到分袖的地方了。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吴姗姗起身打开台灯开关,昏黄的光把姐弟俩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高一矮,都低着头忙自己的事。
“姐,我写完啦!”小军举着写满字的田字格本,像献宝似的跑过来。
吴姗姗放下棒针,接过本子翻了翻,字迹虽然还有些歪歪扭扭,却比早上工整了不少。
“不错,明天继续。”她把本子放回桌上,“走,喝糖水去。”
灶房里,搪瓷碗里的糖水冒着热气,红线枣的甜香飘出来。
小军捧着碗小口喝着,眼睛却不住地瞟向隔间——那里,那件彩虹毛衣正静静地搭在椅背上,像藏着一个温暖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