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夫君屡立战功被封一等公后，特意进京为我请封诰命。我带着厚礼赶回娘家报喜，
到家后却犹豫不敢进门。只因我想起我尚未出阁时日日被家人苛待，
后来夫君在军中连升三级，他们才逐渐与我亲近起来。于是我试探着对他们哭诉，
说夫君战死沙场，婆母将我逐出家门。这次归家是想求他们收留我，让我在家中生下遗腹子。
不曾想话音刚落，原本对我和善的父母陡然变了脸色。母亲骂我寡妇生子会带来霉运，
让我滚出家门。父亲指责我应当自戕追随夫君，而不是回来拖累娘家。
一直受我供养的兄长也大骂我是累赘。他见我无处可去，将我关在后院，强行灌下一碗红花。
想等我流产之后，将我卖于他人做妾。而就在此时，夫君抱着封我为诰命的圣旨冲了进来。
他疾步走到父母面前，问道：“蕴儿在哪里，封她为一品诰命的圣旨，我为她求到了。
”1夫君沈卫将我送到娘家门前，便匆忙离开进宫面圣去了。我满心欢喜提着重礼，
想要进府与家中众人分享夫君的喜事。但是在看到顾府二字时，却陡然清醒了些许。这几年，
在我和沈卫的帮衬下，顾府日渐好了起来，连大门也重新修缮气派了许多。
母亲和父亲更是时时往边疆寄信，问我何时归家，说十分想念我。
字里行间满是对我的思念和关怀。可看到顾府二字时，
我才记起那些年家中众人是如何苛待我的。冬日寒冷，母亲命我日日浆洗家中众人衣物。
见我冻疮发作裂开，母亲却出言讥讽，说我惯会装模做样。兄长屡试不中，
醉酒之后就拿我撒气，对我动辄打骂。我身上新伤叠着旧伤，竟然找不出半分好皮肉来。
我对着父亲哭诉，求他救我。他却给了我两个巴掌。父亲教育我父母之恩大过天，
像我这样满腹怨言，便是不孝。自此之后，我被赶到下房与下人同睡，每日三餐，
也是捡些下人吃剩的食物果腹。母亲与兄长见状拍手叫好，说就应该好好磋磨我这种贱皮子。
直到祖母归京，将我养在她的身边，我的生活才好了些许。而我与沈卫这桩婚事，
原本也是长姐的。长姐出嫁当日，沈府被抄，沈家所有人都要被流放三千里。
母亲当即将我长姐拽回来，逼着我嫁给了沈卫。她心疼地抱住长姐：“我的儿，
你哪里知道流放的厉害，十有八九都是要死在路上的。她死了就死了，
你可是要在京中享福的。”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接到家中的书信，
连寄给祖母的信也都被退回。直到沈卫一战成名，连升三级之后，我才接到家中的来信。
这时，父亲和母亲携手出来迎接我，他们身后还跟着满脸不情愿的长姐顾怜清。
母亲满脸笑意将我手揣进她怀中，在看到我带回来的礼物时，更是对我连连称赞。
就连我带回了的两个丫鬟，也被安排在了上房暂住。顾怜清在我带回的首饰里挑选了一番，
不屑道：“不过是这么些东西，我还以为有什么稀罕的，也值得跟宝贝一样带回来。”闻言，
母亲转头怒斥了她一声：“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待到看向我时，
却又哭诉道：“蕴儿，你不要怪罪怜清，她这是心中不痛快。她那个婆母总欺辱她，
你姐夫不护着她就算了，还要扬言要与她和离。”“你这次回来，可要带着些贵重礼物，
去她夫家好好为她撑腰，敲打敲打她那个婆母。”“还有你哥哥，
之前沈卫为他找了个军中的差事，如今做得不趁手。你这次回来，让沈卫想想办法，
给他寻个更好更体面的差事。”听她说完，我的心陡然沉到谷底。自我进门以来，
母亲面上与我亲热，却一直在说让我如何帮兄长和长姐。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怀胎六个月。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我。我抚了抚肚子，
跪在了母亲面前，眼中带泪道：“娘，沈卫已经在战场上殉国了，我是被婆母逐出家门的。
”“这次回来，是想求娘收留我，让我能在家中生下遗腹子。”第二章2母亲笑容僵在脸上，
半晌才道：“你这个孩子，惯会跟娘开玩笑，沈卫可是百战百胜的将军，怎么就突然死了？
”顾怜清听了，幸灾乐祸道：“好啊，我说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原来揣着这么个主意啊。”她将我带回来的东西一推，满脸刻薄：“就这些破铜烂铁，
都不够我一个月的嚼用，你还敢拿回来求娘收留你。”我看着堆了半床的礼物，
里面大多为金银器具，更有首饰近百件。这些东西，买下半个京城都足够了。
顾怜清嘴上说着这些不值钱，头上却已经偷偷插了七八支簪子。母亲听完顾怜清的挑拨，
忙不迭将我推倒在地。她咬着后槽牙质问我：“你知不知道寡妇生子会带来晦气！
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想害死我们全家啊！”“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父亲听完，
更是站起身来给了我一巴掌。他指着我的手指颤抖，似乎是怒极：“我如此有风骨，
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女儿！”“你夫君死了，你应该自戕追随他去，
这样才是真正的烈女！而不是跑回京城来拖累娘家人，做个苟且偷生的废物。
”说着父亲便甩袖而去。母亲见状，一叠声喊来下人，要将我驱逐出府。
我跪在母亲面前道：“娘要将我赶出去，我毫无怨言，只是能否让我再见祖母一面？
”“女儿实在是想念祖母。”毕竟皇上赐给沈卫的晋国公府就在对面，这次我要将祖母带走，
安享晚年。母亲听完，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你祖母正在病中，她如今见了你也只会生气，
你何苦将霉气带给她。”说罢，便唤来两个婆子，将我拖拽出府。这时正逢兄长顾锦下值，
他见我被两个婆子拖拽着，忙上前讨好道：“妹妹回来也不说一声，
我前几日还想给妹夫去信，让他帮我再寻个好差事呢。”“如今妹妹回来，
我倒是省下些许笔墨了。”顾怜清见状忙不迭讥讽我：“你别指望她了，沈卫死了，
她也被沈家赶了出来。就带了那么点东西回来，还想求娘让她在家中生孩子呢。”顾锦听完，
脸上讨好的神色消失不见。他求证似地看向母亲，母亲微微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顾锦想了想道：“娘，既然她回来了，那就让她留下吧，家里也不缺这口饭。
”就在我以为他转性时，他却道：“沈家虽然不要她了，但是她好歹生得漂亮，
在京城中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咱们将她卖给富商做妾，岂不是能狠狠赚一笔？
”母亲听完，欣慰拍拍顾锦肩膀：“果然还是我儿聪明，只是她腹中怀着孩子，
这样怕是卖不出个好价钱。”顾锦盯着我的肚子上下看了几眼，道：“月份也不大，
等明日医馆开了门，我去拿一副红花给她灌下就好。”第三章3为了防止我逃跑，
母亲将我关进柴房中，还在门上落了一把大锁。顾怜清扔给了我一碗馊饭，
我只闻了闻就干呕出声。她却讥笑我道：“怎么，做了两年将军夫人，
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以前在家里见了这种东西都抢着吃，现在怎么嫌恶心了？
”我知道顾怜清一直嫉妒我，我与沈卫离京之后，父亲便为她挑选了个六品文官为夫。
那文官家中清贫，偏偏婆母又是个爱计较的人。顾怜清嫁过去后，每日吃几碗饭都有定数，
日日都要站规矩。昔日我被流放边疆，生死不知，顾怜清还能安慰自己，说自己至少比我强。
可后来沈卫成为将军，一时间风头无量。顾怜清便恨到咬碎银牙，
只恨不得去边疆与我换回来。如今抓住了我，她定然要好好磋磨我一番。嘲讽完我后，
她将我身上首饰抢走之后便回房睡觉去了。半夜，丫鬟桃枝落到了柴房前，她拧开锁链，
将我放了出来。我告诉她，让夫君明日尽早回来到顾府寻我。而我自己则去找祖母，
今日母亲提到祖母时神情闪躲，想必是祖母出了事。我寻了半天，
才在厨房的泔水桶旁找到了祖母。她正狼吞虎咽吃着今晚的剩饭。我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年，我每年往家中寄数千两银子，只求他们能善待祖母。不曾想他们竟然这样苛待祖母。
父亲每日将孝道风骨挂在嘴边，竟然对自己亲生母亲狠心至此。我着急上前扶住祖母，
没想到祖母狠狠打了个寒噤，嘴里嘟囔着不要打她。待到听清是我时，
她才迷迷糊糊抬起了头。这时我才发现，祖母身上竟然满是伤痕。我瞬间大怒，
只恨不得要了顾府这群人的性命。但我还是将怒气硬生生咽了下去：“祖母，蕴儿回来了。
”“是我不孝，竟然这时候才发现您受委屈。您受的委屈，我定然让他们加倍奉还。
”原本我想带着祖母直接离开，但是现在我改了主意。我让丫鬟柳叶带着祖母先走，
而我重新回到了柴房。我知道，按照习俗，沈卫迁到晋国公府时，
京中的四王八公都会来祝贺。到时候，我会让顾家一家人，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次日，
天还未亮，母亲和顾怜清就守在了柴房门前，生怕我跑了。
顾怜清将我昨日带来的料子赶制成了衣服，又将发簪插满了头。
她对母亲道：“与咱们一街之隔的晋国公府，据说新国公爷今日就要搬进去了。
等给里面那个**落了胎，我也过去凑凑热闹。”“母亲，
那晋国公故意将府邸选在咱们一街之隔，是不是看上我了，想要娶我？”就在这时，
顾锦端着红花走了进来。顾怜清跟母亲将我按到在地，掰开我的嘴将红花灌了进去。
可是我身子强健，一碗红花不能让我的胎儿落下。顾锦等了又等，
最终不耐烦道：“怎么还不落下，那富商下午就来看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则捡了一根木棍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根在手里。
母亲道：“红花原本就无法轻易落胎，不如直接将孩子打下来。若是打完胎之后她还活着，
就将她卖给富商。”“若是她死了，倒是更干净。”说着，母亲便亲自动手打我，
每一棍都直逼我的小腹。我趴在地上紧紧捂着小腹，生怕伤到腹中的孩子。就在这时，
小厮急忙忙来通报：“夫人，少爷，圣上亲封的晋国公来咱们府中了。
”“现在已经闯进来了，身后还带着宫中的太监，说是要找什么诰命夫人。
”人已经冲了进来，远远看着，只能看到一袭紫袍。母亲见状，赶紧将柴门掩好，跪地迎接。
顾怜清面带红晕，对着母亲道：“娘，那就是晋国公，竟然如此年轻英俊。
”“他就这样冲进来，莫不是要抢我回府，封我为诰命夫人吧。”父亲听闻贵人前来，
也慌忙整理了衣物前来迎接。而身穿紫袍的沈卫却大步走到了父母面前，
他询问道：“蕴儿在哪里，封她为一品诰命的圣旨，我为她求到了。
”第四章4沈卫这句话一出，顾府上下一片寂静，有那些胆小的下人颤抖着想要逃离。
见没有人回答我的去处，沈卫带着怒气又问了一次。这时，母亲才膝行上前，
她支支吾吾道：“你说顾蕴啊，顾蕴她今日一早就走了，好像是跟个男子一起走的。
”“她走之前还给你留了一封和离书，让你签了，还说日后不必再挂念她。
”母亲示意顾锦把和离书拿来，我知道，母亲这是让顾锦去书房伪造一封和离书出来。
毕竟整个顾家，只有顾锦能够模仿我的字迹，写出来的字与我相差无几。沈卫微微皱眉，
面色不善。母亲见沈卫皱眉，还以为是自己挑拨成功。她故意叹气道：“我这个女儿，
从小心思就多，连我这个做娘亲的都捉摸不透。”“沈卫啊，你也不要觉得难过。
”母亲说着把妆容精致的顾怜清往前推了推：“我这个女儿性情温柔懂事，生得又漂亮，
比顾蕴强百倍。”“既然今日封诰，那来的客人定然不少，
若咱们直接对外说顾蕴跟男人跑了，你面子上也过不去。”“不如先让怜清替她妹妹顶上，
这样也能保全你的颜面。沈蕴离京多年，京中人早已忘记了她的样貌，不会有人发现的。
”沈卫在顾怜清脸上扫了一眼，语气僵硬道：“那你自己愿意吗？”顾怜清听完，喜不自胜，
连自己是已婚妇人的事情都忘了。她跪在沈卫面前，双颊绯红，
娇娇怯怯道：“能为晋国公分忧，我很是愿意。”就在这时，后面吵吵嚷嚷进来了一群人。
他们个个衣着华丽，长相俊美，是几位皇子和京中权臣之子。他们闹着来为沈卫庆贺，
顺便要看一看诰命夫人。其中燕王常年在边关驻守，他与沈卫更加相熟一些。
他跳到沈卫面前：“你府中下人说你来这里接弟妹了，我就直接带着他们来了。
我天天对着他们说弟妹是绝色，他们不信，你快让她出来与我们见一面吧。
”满京权贵都挤在顾府之中。母亲低声催促顾怜清赶紧起来认下这个身份，
顾怜清也整理了下衣裙，准备起身。不曾想沈卫竟直接拔出了身旁侍从的剑，
他将剑抵在顾怜清喉咙上划出一道血痕，厉声道：“说，夫人现在到底在哪里！
”“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要了你们的性命。”母亲焦急道：“沈卫，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夫人吗？”沈卫见母亲还在颠倒黑白，索性一剑削掉了顾怜清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