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坐在堂屋的藤椅上,余光瞥见九个月大的小孙女正睡得香甜,大丫和二丫两个丫头,正熟练地给小弟换尿布,
几个孙子在屋里疯跑,一个没留神把坐在角落的四宝撞了个四脚朝天。
小家伙看着自己擦破皮的胳膊,感觉到**辣地疼,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的哭声会传染,本来安生的小五也跟着嚎了起来,连带着惊醒了酣睡的小孙女。
转眼间,三个娃的哭嚎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脑仁疼。
孩子们的哭声跟魔音穿脑似的,搅得姜穗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瞅着眼前这乱成一锅粥的场景,她只觉得欲哭无泪:
这年头的人可真能生,她连对象都没有,现在却硬是被带娃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看到奶奶陡然沉下的脸色,几个孩子顿时明白闯了祸,手忙脚乱地抱起哭闹的四宝哄了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后,总算哄住了三个闹腾的娃,姜穗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早已汗湿。
她抱着四丫瘫坐在椅子上,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根据原主的记忆,前世李彩云怀的那个娃儿,刚落地就没了气,是个带把的小子。
那是老三家连生了二丫、三丫两个丫头,求神拜佛多年才得的儿子,为此老三媳妇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老三的性子也越发阴晴不定。
林秀娘生的儿子虽先天不足,好歹是养住了,夫说只要精细些养着,寿数上倒无大碍。
李彩云心里恨得慌,同在一个屋檐下,吃的是一锅饭,干的是一样活,怎地她儿子就没了,那林秀娘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
李彩云那次生产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周文柱盼儿子盼得眼红,最后在外头搭上个寡妇,总算得了个带把的。
那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时,李彩云哭得撕心裂肺,可她终究没敢闹,没给周家生下儿子,她连闹的底气都没有。
李彩云把账全算在林秀娘母子头上,她执拗地相信,是林秀娘的儿子夺了她孩子的命数,要是没有他,家里吃的就会紧着她一个,她儿子也不会出生就弱得没了命。
那孩子两岁多时染了风寒,烧得小脸通红,李彩云做饭时瞧见了,却故意不作声,等老四两口子下地回来,那孩子已经断了气。
打那起,李彩云和老四两口子就结下了血海深仇,都在一个院里住着,却跟仇人似的,天天不是摔盆就是砸碗,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子整日针锋相对,心里也不好受,索性分了家。
想到这,姜穗轻叹一声,掌心抚过小孙女柔软的发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这个家绝不能分,李彩云和林秀娘腹中的孩子,更是要平平安安地出生。
至于老三,那丫的要是还敢在外头包女人,她打断那小子的腿,反正儿子多也不差这一个。
周家一共十九口人,除了姜穗和小女儿周茵,大房五口人,周文福和孙玉梅以及三个儿子。
再是二房的周文康和冯招娣,还有他们的一儿两女。
三房的周文柱和李彩云目前生了两个女儿。
最后就是四房的周文松和林秀娘,目前一个儿子。
一家人赶在天黑前摆好了晚饭,这么多人,一桌肯定坐不下,所以吃饭时都是男的一桌,女的一桌。
农村大多实行分餐制,都是由掌家的分好后才吃。
两张大桌旁,大大小小都伸长了脖子,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姜穗手里的饭勺。
小半年没见过油腥,这会儿全家老小的目光都黏在那盘韭菜鸡蛋上。
大人还能端着,几个小的已经忍不住往前凑,鼻子一抽一抽地嗅着香味。
姜穗按顺序给大人小孩都盛了半碗饭,不过男人的是海碗,女人的比男人都稍小一点,孩子的就是普通碗大小。
待分到那盘金黄的韭菜炒蛋时,她手腕一翻,专挑蛋多的部分,给两个孕妇各舀了冒尖的一大勺,余下的才均分给众人。
坐在下头的孙玉梅不乐意了:
“娘你看这分的,三弟妹和四弟妹就算了,她俩怀着孕,但是你这给那几个丫头分这么多,那大宝他们怎么吃的饱?”
孙玉梅平日里仗着自己给周家连生了三个儿子没少作威作福。
加上老太太偏疼孙子,以往哪次吃好的不是他们大房占的多,把鸡蛋分给那几个丫头片子,她这心里跟刀剜似的疼。
照她说,给点沾了鸡蛋味的菜叶都算抬举她们了。
姜穗眉梢一挑,筷子重重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爱怎么分怎么分,你有意见就别吃了,给老娘饿着。”
孙玉梅正要开口,周文福一个眼刀子甩过来,脸色铁青:
“怎么跟娘说话呢,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谁家媳妇敢这么跟婆婆说话?还不给娘道歉。”
孙玉梅被当众呵斥得脸上**辣的,却不敢顶撞自家男人,在周文福的瞪视下,抖着身子向姜穗低头:“娘,我错了,是我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姜穗瞟了眼周文福,心里门儿清,这大儿子就是个活脱脱的“孝子贤孙”,搁现代那就是个妥妥的妈宝男,就差没把“娘说的都对”刻脑门上了。
不过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孙玉梅,见钱眼开,贪得无厌,记忆里大房这一家没得好下场就跟她有关。
其他人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满,能吃饱谁还闲得慌找事干,那不是缺心眼吗?
天色渐暗,众人忙完手头的活计,便也不在外头闲逛,各回各房。
值得庆幸的是,这老太太是个寡妇,要是让她跟个糟老头子睡一块,她宁可撂挑子不干。
周家四兄弟各自分了一间房,闺女带着大丫二丫挤在厢房里,她自己则独占东屋,往后从空间里拿东西也不用避着人,日子倒也清净自在。
姜穗很久没有这么早睡过了,床底下垫着厚厚一层稻草,薄被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一点都不保暖,也得亏这天不是很冷。
姜穗刚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被床头的“咚咚”声惊醒,那声音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在敲击木板。
“什么鬼动静?”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借着月光在墙上摸索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压抑的喘息,姜穗顿时僵住了——这不是,她那个便宜大儿子和儿媳在……
作为博览群书的读书人,姜穗也不说什么都不懂。
虽说现在顶着婆婆的身份,但到底也才二十二岁,听着儿子儿媳的房事实在尴尬得要命。
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可那富有节奏的“咯吱”声还是不断往耳朵里钻。
姜穗在心里哀嚎:这老太太是怎么天天听着这个睡觉的?这也太考验人的神经了!
直到后半夜,那恼人的动静才渐渐停歇。
姜穗顶着两个黑眼圈,终于精疲力尽地睡去,临睡前还在想:明天一定得把床挪开,这老大两口子大晚上的不睡觉,动静那么大,难怪能连生三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