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倚红楼初逢暮春的雨总带着三分黏腻,把金陵城的青石板路浸得发亮,
也将“倚红楼”门前那两盏朱红灯笼晕成了朦胧的胭脂色。苏晚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里,
指尖捏着枚银质的梅花扣,
指腹反复摩挲着扣身刻的暗纹——那是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东西,
断口处还留着利器劈过的痕迹。楼下传来丝竹声混着宾客的笑闹,
她却只盯着楼下刚停稳的那顶乌木描金轿,轿帘掀开时,露出双玄色云纹靴,
靴尖沾着的雨珠落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个极小的水花。沈彻踏进倚红楼的瞬间,
满堂的喧嚣似乎都矮了三分。他穿一身石青色常服,腰间系着玉带,
玉带上悬着枚羊脂白玉佩,明明是温润的物件,配在他身上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他目光扫过楼内,最后落在二楼临窗的那道身影上,
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那女子穿件月白旗袍,领口绣着极小的墨梅,侧脸线条利落,
偏偏眼尾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意,像株长在雪地里的红梅,冷艳得扎眼。
“沈大人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小地方?”老鸨堆着笑迎上去,却被沈彻身边的护卫拦下。
他没看老鸨,径直往楼梯走,脚步声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苏晚听见脚步声停在雅间门外,指尖的梅花扣攥得更紧,面上却端起盏茶,
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门被推开时,她抬眼,正好撞进沈彻的目光里——他的眼尾有些下垂,
看人的时候总带着种审视的冷意,仿佛能把人从里到外看透。“苏姑娘?
”沈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指尖敲了敲桌面,“听说姑娘前几日在城西黑市,
寻过一枚梅花扣。”苏晚端茶的手顿了顿,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沈大人说笑了,
我不过是个卖唱的,哪懂什么黑市。”“是吗?”沈彻从袖中掏出张纸,推到她面前,
纸上是幅肖像,画的正是苏晚在黑市时的装扮,“昨日黑市的眼线来报,说有位姑娘,
身手利落,伤了三个护卫,就为了看一眼那枚扣。”苏晚抬眼,
目光冷了几分:“沈大人派人盯我?”“不是盯,是查。”沈彻靠在椅背上,
目光落在她腰间,“姑娘腰间的香囊,绣的是‘彻’字,巧的是,我的名字也带个‘彻’。
”苏晚心头一紧——那香囊是她故意绣的,就是为了引他注意,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戳破。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抚了抚香囊:“不过是随手绣的字,沈大人不必多心。
”“随手绣的?”沈彻突然前倾身体,距离一下子拉近,他身上的墨香混着雨气飘过来,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那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父亲苏振邦,当年是怎么死的?
”苏晚的指尖猛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苏振邦是前朝将军,
三年前被安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只有她被父亲的旧部救走。
而当年主审此案的,正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沈彻。“沈大人提死人做什么?
”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眼底的媚意散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我父亲不过是个普通商人,
早病死了。”“普通商人?”沈彻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苏振邦将军的佩剑,
现在还挂在我书房。姑娘要是想看看,我倒可以带你去。”苏晚猛地站起来,
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把短刀。沈彻却早有预料,抬手扣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凉,
力气却大得惊人,捏得她手腕生疼。“姑娘别急着动手。”沈彻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有道浅疤,是当年逃亡时留下的,“我知道你想找什么——你父亲留下的那半份兵符,
对不对?”苏晚瞳孔骤缩。父亲临终前说,兵符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他手里,
另一半在当年陷害他的人那里,只有找到完整的兵符,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她这些年四处奔波,就是为了找兵符,而沈彻,很可能就是那个藏着另一半兵符的人。
“沈大人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不会善罢甘休。”苏晚用力挣了挣,没挣开,
只能咬着牙说,“我父亲的冤屈,我定会洗刷。”“洗刷冤屈?”沈彻松开她的手腕,
指腹擦过她手腕上的疤,动作带着点诡异的温柔,“可苏姑娘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
或许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苏晚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彻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摆,“只是想告诉姑娘,想找兵符,
光靠蛮劲可不行。明日巳时,我在城外的栖霞寺等你。要是你敢来,
或许我能告诉你些关于你父亲的事。”他说完,转身就走,留下苏晚站在原地,
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凉意。她看着桌上的肖像画,又摸了摸腰间的短刀,
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坚定取代——不管沈彻打的什么主意,她都必须去。
第二章栖霞寺交锋第二日巳时,天放晴了,阳光透过栖霞寺的银杏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穿了身男装,青色长衫,束起长发,看起来像个清秀的书生。她站在寺门口的古树下,
手里捏着枚铜钱,指尖反复摩挲着。沈彻来得很准时,还是昨天那身石青色常服,
只是没带护卫。他看见苏晚的装扮,挑了挑眉:“苏姑娘倒是会伪装。”“彼此彼此。
”苏晚抬眼,“沈大人找我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个吧?”沈彻没说话,转身往寺里走。
苏晚跟在他身后,目光扫过周围——栖霞寺今日格外安静,连香火都比平时淡,
显然是被沈彻清场了。走到大雄宝殿后的禅房,沈彻推开门,里面摆着张桌子,
桌上放着个木盒。他指了指木盒:“这里面,是你父亲的半份兵符。
”苏晚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快步走到桌前,伸手就要开盒。
沈彻却按住了她的手:“苏姑娘别急,想要兵符,得先回答我个问题。”“你说。
”苏晚的目光紧紧盯着木盒。“三年前,你父亲被抓的前一晚,是不是见过一个穿黑衣的人?
”沈彻的目光很沉,像要把她吸进去。苏晚愣了愣,
回忆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天她偷偷溜进父亲的书房,看见父亲和一个黑衣人说话,
两人吵得很凶,她只听见“兵符”“背叛”几个词,后来父亲发现了她,把她赶了出去。
“是见过。”苏晚点头,“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是你父亲的副将,林坤。
”沈彻松开手,“当年陷害你父亲的,不是我,是林坤。他偷了另一半兵符,嫁祸给你父亲,
然后带着兵符投靠了北狄。”苏晚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你骗人!
当年主审此案的是你,判我父亲死罪的也是你!”“我要是想让苏家灭门,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沈彻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年我判你父亲死罪,是为了保你。
林坤一直盯着苏家,要是我不这么做,你早就死了。”苏晚愣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一直以为沈彻是仇人,可现在他说的话,又让她不得不怀疑。“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苏晚咬着牙,“说不定你只是想骗我。”沈彻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递给她:“这是林坤写给北狄的密信,上面有他的字迹。你父亲的旧部应该认识他的字,
你可以去查。”苏晚接过信,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带着种独特的弯钩,
和她小时候见过的林坤的字一模一样。她的手开始发抖,
心里的信念一点点崩塌——她恨了三年的人,竟然可能是在保护她?“为什么要帮我?
”苏晚抬头,眼里满是疑惑。沈彻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默了片刻,
才低声说:“我和你父亲,是故交。”苏晚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伴随着护卫的喝问:“谁?”沈彻脸色一变,拉着苏晚躲到禅房的屏风后。很快,
禅房的门被踹开,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人戴着面具,声音沙哑:“沈大人,
别来无恙啊。”“林坤?”沈彻的声音冷了下来。“没想到沈大人还记得我。
”面具人笑了笑,“我来,是为了兵符。”苏晚躲在屏风后,手心全是汗。
她听见沈彻和黑衣人打斗的声音,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突然,一声闷哼传来,
苏晚心里一紧,探头去看——沈彻的手臂被划了道口子,血顺着衣袖流下来。“沈大人,
你不是我的对手。”林坤的声音带着得意,“把兵符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沈彻没说话,握紧手里的剑,再次冲了上去。苏晚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矛盾极了——他是她的仇人,可现在又在保护她。她咬了咬牙,从腰间摸出短刀,
猛地冲了出去,对着林坤的后背刺过去。林坤反应极快,转身避开,反手一掌打在苏晚胸口。
苏晚被打得后退几步,撞在屏风上,一口血吐了出来。“苏姑娘!”沈彻惊呼一声,
分心之下,被林坤的剑划伤了肩膀。“没想到苏将军的女儿还活着。”林坤盯着苏晚,
眼里满是恶意,“正好,把你也杀了,苏家就彻底断根了。”他说着,举剑朝苏晚刺来。
沈彻见状,立刻扑过去,挡在苏晚身前。剑刺穿了他的胸口,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常服。
“沈彻!”苏晚惊呼,声音都在发抖。林坤拔出剑,冷笑道:“沈大人,逞英雄的下场,
就是死。”沈彻靠在苏晚怀里,呼吸越来越弱,他看着苏晚,
个笑容:“兵符……在木盒里……一定要……找到另一半……证明你父亲的清白……”说完,
他头一歪,没了气息。苏晚抱着他的尸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看着林坤离去的背影,
又看了看怀里的沈彻,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恨意——她不仅要找到兵符,
还要为沈彻和父亲报仇。第三章京城寻踪沈彻的死讯传回京城时,朝野震动。
大理寺卿在栖霞寺遇刺,凶手不知所踪,皇帝下令彻查,可查了半个月,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苏晚把沈彻的尸体交给了他的家人,自己则带着那半份兵符,悄悄回了京城。她知道,
林坤肯定还在京城,他要找另一半兵符,而另一半兵符,很可能在皇宫里——当年父亲说过,
兵符的另一半,交给了最信任的人,而最信任的人,就是当今的太后。
太后是父亲的远房表妹,当年父亲出事时,她还只是个贵妃,没能帮上忙。苏晚想,
或许太后还不知道父亲的冤屈,只要她能见到太后,把密信和兵符交给她,就能让林坤伏法。
可皇宫守卫森严,她一个平民百姓,根本进不去。她想了想,决定从沈彻的旧部入手。
沈彻在大理寺多年,肯定有不少忠心的下属,他们或许能帮她。她找到大理寺的少卿顾言,
顾言是沈彻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忠心耿耿。苏晚把密信和兵符交给顾言,
告诉他事情的真相。顾言看完密信,气得浑身发抖:“林坤这个叛徒!
沈大人竟然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我一定要为沈大人报仇!”“顾大人,
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苏晚冷静下来,“我们得先找到另一半兵符,只有这样,
才能证明我父亲的清白,也才能让林坤伏法。我怀疑另一半兵符在太后手里,
可我进不了皇宫。”顾言想了想,说:“太后每月初一都会去城郊的慈恩寺上香,
到时候我可以想办法,让你混进随行的队伍里。”苏晚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顾大人了。
”转眼到了初一,苏晚扮成宫女,混在太后的随行队伍里,跟着去了慈恩寺。
慈恩寺里香烟缭绕,太后跪在佛前祈福,苏晚站在队伍末尾,
目光紧紧盯着太后身边的宫女——那宫女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看尺寸,正好能装下兵符。
祈福结束后,太后去了禅房休息。苏晚趁机跟了过去,刚走到禅房门口,
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太后,沈彻已经死了,苏晚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兵符的事,
您不用再担心了。”说话的是林坤的声音。苏晚心里一紧,躲在门后,屏住呼吸。“林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太后的声音带着怒意,“你想要兵符,
无非是想勾结北狄,谋朝篡位。当年振邦把兵符交给我,就是怕你有二心,
你果然没让他失望。”“太后,事到如今,您就别自欺欺人了。”林坤冷笑,“皇帝年幼,
朝政都在你手里,可你毕竟是个女人,迟早要放权。不如你把兵符交给我,
我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你做梦!”太后怒喝,“我就是死,也不会把兵符交给你!
”苏晚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立刻推开门冲进去。只见林坤正掐着太后的脖子,
太后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紫檀木盒。“苏晚?”林坤看见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又变成了恶意,“正好,省得我找你了。”苏晚没说话,拔出短刀,朝林坤刺过去。
林坤松开太后,转身和她打了起来。苏晚的武功是父亲教的,虽然不如林坤精湛,
但胜在灵活。她一边打,一边注意着太后的情况,生怕林坤伤害她。打着打着,
苏晚突然发现林坤的招式有些眼熟——那是父亲当年教给林坤的招式。她心里一痛,
父亲那么信任林坤,可他却背叛了父亲,还害死了沈彻。“你还记得这招吗?
”苏晚一边避开林坤的攻击,一边说,“这是我父亲教你的,他把你当亲兄弟,
你却这么对他!”林坤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随即又恢复了冰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若不是苏振邦挡路,我早就飞黄腾达了!
”“你简直无可救药!”苏晚怒喝,加大了攻击力度。就在这时,
顾言带着大理寺的人冲了进来,喊道:“林坤,你束手就擒吧!”林坤见状,
知道自己寡不敌众,他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太后手里的木盒,突然朝太后扑过去,
想要抢木盒。苏晚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太后,自己却被林坤抓住,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林坤喊道,“不然我杀了她!”顾言和大理寺的人不敢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坤挟持着苏晚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苏晚突然朝顾言使了个眼色,
然后猛地低头,咬住林坤的手腕。林坤吃痛,手一松,苏晚趁机挣脱,顾言立刻冲上去,
按住了林坤。“林坤,你被捕了!”顾言冷声道。林坤被押走时,
恶狠狠地看着苏晚:“我不会放过你的!”苏晚没理他,走到太后身边,扶着她:“太后,
您没事吧?”太后摇了摇头,打开紫檀木盒,里面果然放着另一半兵符。
她把兵符递给苏晚:“振邦的冤屈,终于可以洗刷了。”苏晚接过兵符,将两半合在一起,
正好拼成一枚完整的兵符。她看着兵符,又想起了沈彻,
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父亲的冤屈洗清了,沈彻的仇也报了,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四章故地忆旧林坤被押入大牢后,很快就招认了所有罪行。皇帝下旨,为苏振邦**,
恢复他的将军爵位,还追封他为“忠勇侯”。苏晚作为苏家唯一的后人,继承了爵位,
住进了侯府。侯府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落了些灰尘。苏晚推开父亲的书房门,
里面的陈设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书桌上还放着父亲当年没写完的奏折,
笔筒里插着他常用的毛笔。她走过去,抚摸着书桌,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的气息。
“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苏晚猛地回头,看见沈彻站在门口,
穿着一身白色长衫,笑容温和,和她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冷硬的大理寺卿判若两人。“沈彻?
”苏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热的触感传来,不是幻觉,
“你没死?”“我怎么会死?”沈彻笑着握住她的手,“当年在栖霞寺,我只是装死。
林坤那么狡猾,只有让他以为我死了,他才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苏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捶打着他的胸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沈彻任由她捶打,等她发泄够了,
才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是没办法,要是提前告诉你,以你的性子,
肯定会露出破绽。”苏晚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墨香,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渐渐散去。
她抬头看着他:“那你这些日子,都在哪里?”“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林坤的同党。”沈彻说,
“林坤背后还有人,是北狄的使者,他们想里应外合,攻打大齐。
我已经把他们的阴谋告诉了皇帝,皇帝下令,让我负责围剿北狄使者。”“那你现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