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给我们家**道歉！"
百货大楼里，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锐得刺耳。
我抱着怀里破了的热水瓶，瓷片划破了手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阿姨，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声音颤抖着解释。
刚才我只是想买个热水瓶，不小心碰到了她女儿，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姑娘立刻就尖叫起来，说我弄脏了她的新衣服。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这条裙子多少钱吗？八十块！够你们这种乡下丫头吃一年的！"那女人越说越激动，"保安呢？把这个小偷给我抓起来！"
"我不是小偷！"我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我说话。
"不是小偷？那你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穿花裙子的姑娘也跟着她妈妈一起指责我，"妈，别跟她废话了，直接让保安把她送派出所！"
我的脸瞬间煞白。如果真的被送到派出所，那我就完了。厂里的工作肯定保不住，爷爷的医药费怎么办？
"我赔！我赔钱！"我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十二块钱，"这是我全部的钱了，真的对不起..."
"十二块？你打发叫花子呢？"中年女人一巴掌把钱拍到地上，"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跪下给我女儿道歉，这事就没完！"
"妈说得对！你必须跪下！"花裙子姑娘得意洋洋地叉着腰。
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那是我这个月的全部生活费。爷爷还在医院里等着我拿钱买药，可是现在...
"跪不跪？不跪的话我就叫保安了！"中年女人威胁道。
我咬紧牙关，缓缓地弯下膝盖。为了爷爷，为了这份工作，我只能...
"住手！"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他身材挺拔，五官深邃，一双深黑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那对母女。
"是谁让她跪的？"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的重锤。
"你...你是谁？这里有你什么事？"中年女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声音都开始发抖。
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我面前，轻轻扶起我的胳膊。
"起来，谁都没有资格让你下跪。"
他的手很温暖，就像八年前那样...
不对，怎么可能是他？他应该已经...
我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瞬间，八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你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是我。"他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哎哟，还真是英雄救美啊！"花裙子姑娘不屑地冷笑，"同志，你知道她撞坏了我多贵的裙子吗？八十块钱！你要是想当好人，那你来赔！"
男人转过身，目光如刀子般扫向她们母女。
"八十块？"他冷笑一声，从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随手扔在地上，"这是一百，多的算是对你们的教训费。"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百块钱！这在1983年可是天文数字，够普通人家用大半年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女人看着地上的钞票，既想捡又不敢捡。
"想知道我是什么人？"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去问问你们厂长，看看他认不认识省军区司令员的儿子。"
什么？！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省军区司令员的儿子？那不就是...
中年女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腿开始发软。她们厂的厂长见了县长都要点头哈腰的，更别说省军区司令员了！
"误会！这都是误会！"她慌忙弯腰去捡地上的钱，"同志，我们不要这钱了，真的不要了！"
"晚了。"男人淡淡地说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看不得有人欺负我的人。"
他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他，心脏跳得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来人。"他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走出两个同样穿着军装的男人，他们走路的步伐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首长。"两人同时敬礼。
首长？！
围观的人群再次沸腾了。这么年轻就是首长？那得是多高的军衔啊！
"把她们的情况查一下，看看都做过什么好事。"男人平静地吩咐道。
"是！"
两个军人立刻应声而去。
中年女人彻底慌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
"首长饶命！首长饶命！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妈！"花裙子姑娘也被吓傻了，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男人没有再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对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跟着他往百货大楼外面走去。
身后传来那对母女的哭嚎声，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回响：
他回来了。
那个八年前消失在我生命里的男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了。
而且，他还是首长...
走出百货大楼，外面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车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到我们出来立刻敬礼。
"首长。"
"开车。"男人拉开车门，示意我上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后，车内陷入了沉默。我偷偷地打量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八年的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质更加明显了。
可是，为什么八年前他要那样离开？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消失了？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问道。
我慌忙收回目光，小声说道："没...没想什么。"
"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他轻笑了一声，但笑容里带着苦涩。
"你...你为什么回来了？"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憋在心里八年的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因为我答应过你爷爷，要照顾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