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晚都用针孔摄像头记录我睡梦中的惊恐表情，
**成“人类真实恐惧反应”数据库卖给科技公司，
直到我发现自己的脸出现在全球热卖的噩梦调节器广告中，
而推荐语写着——“采用年度最佳惊恐样本，效果逼真至无法区分”。
---午夜零时三十七分，卧室沉入一种绝对的黑。身边的林薇呼吸均匀悠长，
是教科书级别的沉睡频率。而我，周衍，在她规律的吐纳间隙，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球干涩，
像被砂纸磨过。不敢转动，甚至不敢频繁眨眼，
只是定定瞪着天花板上那片模糊的、更浓重的黑暗。冷汗无声地从鬓角滑落，渗入枕头，
冰凉的轨迹痒得钻心，但我一块肌肉都不敢牵动。胃袋拧成一团硬结，沉甸甸地坠着，
每一次无声的抽搐都扯得胸腔发紧。噩梦的余烬还在血管里噼啪作响，
那种极致的、无处可逃的惊怖感像粘稠的沥青，裹住了每一根思维神经。又来了。这一次，
是被活埋。泥土腥湿冰冷的气味堵死口鼻，沉重的压迫感碾碎每一根肋骨，
肺在绝对的窒闷中炸开无声的尖叫。比死更可怕的是意识清醒地感受整个过程。
我极力控制着喉头，不让一丝战栗溢出声响。耳朵全力捕捉着身侧的动静。
林薇的呼吸没有丝毫变调，安稳得令人窒息。她没醒。很好。我必须比她更“睡”得更沉。
这持续了多久？三个月？还是更长？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初只是偶尔的夜惊，到后来，
几乎夜夜如此。梦境的内容光怪陆离，但核心永远是同一个：被追逐，被肢解，
坠落无底深渊，目睹至亲惨死……每一次，都在心脏骤停的巅峰惊醒，
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按回“睡眠”的躯壳里，动弹不得。我曾含糊地向林薇提起，
说最近睡不好，总做噩梦。她当时正对着梳妆镜细致地涂抹天价面霜，闻言动作都没停一下，
声音隔着镜面传来，轻柔得像羽毛，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波纹：“压力太大了吧，衍。
公司最近项目紧，别想太多。明天我给你炖点安神的汤。”那汤的效果，
是让我睡得更“沉”，噩梦来得更凶猛、更“高清”。时间在僵硬的煎熬中爬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直到床头的电子钟无声跳转到AM2:11，
身侧林薇的呼吸频率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改变，
那是她从深度睡眠转向浅眠的征兆——我对她的睡眠习惯熟悉得超过对自己。机会来了。
我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被梦魇住，极其缓慢地、极其自然地翻了个身，背对她。
这个动作掩护了我右手悄无声息地探入枕头底下。指尖触碰到一小片冰凉光滑的塑料，
比指甲盖还小。心脏在胸腔里狂擂，我几乎能听见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用尽全部意志力控制着指尖的颤抖，极其小心地将那东西抠了出来，藏进掌心，
再缓缓缩回被窝。做完这一切，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睡衣。那是一枚微型存储卡。
昨天下午，我借口给书房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换土，订了一小袋营养土。配送员打电话时，
林薇正在浴室。我冲下楼，拦下配送员，塞给他远超出跑腿费的现金，
让他立刻去最近数码城买一个最高清的微型针孔摄像头和一张匹配的存储卡。
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捉奸心切的疯子。我顾不上解释，只催他快。回来后，
我假装在书房忙碌，实则用最快速度将摄像头塞进了绿萝盆底，镜头对准床的方向。
而这张卡，就是今晚的答案。林薇的呼吸又沉了下去。我维持着背对她的姿势，
像一具彻底僵硬的尸体，直到窗外天际线透出第一丝灰蒙蒙的亮光，小区里传来最早的鸟鸣。
她先起床了。洗漱，护肤，脚步轻快地去厨房准备早餐。整个过程流畅愉悦，
甚至低声哼着一段陌生的调子，冰冷又跳跃。我又躺了十分钟，才揉着额角，
扮足一副睡眠惺忪、疲惫不堪的模样走出去。餐桌上摆着精致的西式早餐。
林薇系着那条她最喜欢的藕荷色围裙，正弯腰摆放刀叉，侧脸线条柔和完美。
阳光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晕开一层暖光。她抬头对我微笑，
眼神清澈关切：“昨晚好像睡得还行？没听见你动静。”胃里那团硬结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乏力的笑：“嗯，可能……可能稍微好了点。”“那就好。快吃吧，
鲜榨的橙汁，维生素足，对身体好。”她把玻璃杯推到我面前，橙黄色液体晃动着，
看起来新鲜又健康。我端起杯子，借着仰头喝的动作，掩饰喉咙的紧缩。那橙汁喝在嘴里，
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借口公司有急事，我提前出了门。
引擎咆哮着冲上几乎无人的早高峰环路，直到驶入公司地下车库最偏僻的角落。熄火，
世界瞬间死寂。车窗隔绝了外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在密闭空间里撞响。
摊开掌心，那枚黑色的微型存储卡静静躺着，像一枚罪恶的种子。
我掏出早已备好的读卡器和备用手机，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试了几次才将卡准确插入。
冰冷的金属触感针一样扎着指尖。屏幕亮起，读取条缓慢移动。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文件跳了出来。好几个视频文件，以日期和时间命名。我点开最新的一個。
画面先是剧烈晃动，然后稳定下来。视角是从书桌的方向斜对着大床，画质高清得可怕。
我看见“我”躺在床上，眉头紧锁，眼皮下的眼球高速转动。身边的林薇，穿着真丝睡裙，
侧身躺着，面朝我的方向。开始几分钟，一切正常，就像任何一对寻常夫妻的睡眠录像。
然后，画面里的“我”开始不安地扭动，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被扼住般的呜咽。就在这时，
林薇动了。她极其缓慢地坐起身，那双在屏幕微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
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妻子应有的担忧或怜惜，
只有一种全神贯注的、冰冷的观察，像一个科学家看着培养皿里正在发生反应的细菌。
她悄无声息地俯下身，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仔细端详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然后，
她伸出左手，竟用指尖，极轻极轻地触碰我剧烈抽搐的眼角，仿佛在触摸一件艺术品的肌理。
与此同时，
探入她那侧枕头底下——动作熟练得令人心寒——摸出一个小小的、黝黑的、纽扣般的物体。
她调整了一下角度，将它对准我的脸，按下某个开关。
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屏幕里的“我”似乎正陷入梦境最恐怖的深渊，整张脸肌肉痉挛，嘴巴无声地张大，
额头上沁出大颗冷汗，在夜视镜头下泛着惨白的光。林薇的嘴角，在那个瞬间，
勾起了一个弧度。那不是微笑，不是安慰。那是一种……极度满足的、近乎狂喜的欣赏。
一种猎人终于捕获垂涎已久猎物的亢奋。冰冷，得意，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虔诚。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和表情，直到我最剧烈的挣扎过去，呼吸稍微平复，
重新陷入死寂的“睡眠”，她才小心地收起那个小黑纽扣，像收藏家收起稀世珍宝，
重新塞回枕下。然后，她再次俯身，这一次，竟将一个冰凉的吻，
印在我还在微微发抖、汗湿的额头上。唇瓣离开时，她的舌尖极快地探出，
舔去了我眼角的一滴生理性泪水。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去，闭上眼睛，
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视频还在无声播放，但我眼前已经一片血红。
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推开车门，扑出去，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胆汁混合着早晨那杯橙汁的酸苦灼烧着喉咙。不是猜疑，不是错觉。是真的。枕边人，
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我爱了五年、结婚三年的女人，夜复一夜，
在我最无助、最脆弱、毫无防备的时刻，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收割着我的恐惧。
为什么？！存储卡里还有其他文件。除了视频，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破解密码没费太多功夫——林薇的所有密码不是我的生日就是她自己的生日。文件夹里，
是大量的数据文档，
噩梦层级7”、“肾上腺激素分泌模拟曲线_恐惧源：活埋”……“SubjectZ”。
对象Z。周衍的Z。还有一个账单记录。
收款方是一家听起来就极度高科技的公司——“内罗斯科技有限公司”。最近一笔进账，
金额后面的零刺得我眼球剧痛。付款备注：“Q2季度S级情绪原料采购款”。情绪原料。
我成了原料。躺在婚姻的砧板上，被最亲密的人刮鳞剔皮，拆骨取肉，明码标价。
愤怒和恶心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了所有理智。我抓起手机，指甲几乎要掐裂屏幕，
找到林薇的号码，就要拨出去——我要嘶吼，要质问她这个疯子！魔鬼！
但指尖在按下呼叫键的前一秒，僵住了。不行。不能打草惊蛇。她背后是什么？内罗斯科技？
他们用这些“原料”做什么？仅仅是为了研究？绝不可能！那种金额，
绝对是庞大的商业应用。我必须知道。我必须知道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恐惧，我的脸，
被用在了什么地方！我死死攥着手机，骨节发白，
直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动被更冰冷、更黑暗的恨意强行压下。
胸腔里像塞满了冰碴和玻璃碎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剧痛。
我删掉了手机和读卡器里所有的痕迹，把存储卡小心藏回身上，整理好西装，推开车门。
脚步虚浮地走进电梯，不锈钢门映出一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男人影子。那不是我。
那是一个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复仇执念的躯壳。回到办公室，我把自己锁进隔间，
开始疯狂搜索一切与“内罗斯科技”相关的信息。
网络上公开的资料光鲜亮丽：前沿脑科学研究院，致力于通过数字手段改善人类心理健康，
品是一款据说能通过模拟并调节梦境来治疗失眠和焦虑的尖端设备——“方舟梦境调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