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噼啪作响，映得满室喜庆的红光晃人眼。
萧煜脚步踉跄地被小厮扶到房门口，一身大红喜袍松散地系着，浑身酒气几乎能点着火。他推开小厮，含糊不清地嘟囔：“去、去！爷…爷自己能行！春宵一刻值…值好多金呢…嗝…”
小厮憋着笑，赶紧退下。
萧煜晃晃悠悠地撞开新房的门，眯着眼看向床边。大红的鸾凤和鸣盖头下，端坐着他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人儿。
“晚晴…”他嘟囔着，嘴角扯起一个近乎傻气的弧度，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拿起秤杆。
心跳得有点快，不只是因为酒。他深吸一口气，挑向那方红盖头。
鲜红的绸缎轻飘飘落地。
烛光下，一张精心描画过的脸蛋抬了起来，柳叶眉，杏核眼，涂着饱满的口脂，确实是个美人。
但不是她。
萧煜脸上的醉意和笑意瞬间冻结，瞳孔几不可察地猛地一缩。脑子里那点残存的酒意“嗡”地一声彻底蒸发，只剩下冰冷的清醒。眼前这张脸，陌生，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怯意和刻意堆砌的娇羞。
空气凝固了一瞬。
萧煜的手指微微收紧，捏住了那根秤杆，随即又立刻强迫自己松弛下来。他眼底的锐利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脸上立刻又重新堆叠起比刚才更浓三分的醉态，甚至夸张地晃了一下身体。
他凑近了些，几乎贴着那女子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皱起眉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味道呛到了。
“嘶……”他拖长了调子，眯着眼，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醉汉特有的“认真”审视，“娘子…你今日这…妆容…啧，甚浓啊？”
女子身体微微一僵，放在膝上的手攥紧了嫁衣的布料。
萧煜仿佛没看见她的紧张，又吸了吸鼻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语气带着浓浓的困惑和醉意：“不对啊…这胭脂味儿…怪，真怪…似乎…不是我家晚晴平日最爱用的那‘醉春风’？她那人挑剔，就认淮香斋那一款，说是清甜不腻…嗝…你这味儿，冲鼻子，哪家铺子的？”
假新娘——柳如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间冒汗。林夫人没说过苏晚晴用什么胭脂啊！她只能强自镇定，垂下眼睫，声音努力放得又软又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相…相公定是醉得狠了，闻…闻错了。妾身…妾身一直用的就是这个…”
“哦？”萧煜拉长了声调，醉眼朦胧地又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直看得柳如烟头皮发麻，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突然，他猛地一拍自己额头，恍然大悟般：“啊！是了是了！醉了醉了！瞧我这脑子，洞房花烛，高兴！喝多了！娘子莫怪，莫怪啊！”
他打着哈哈，脚步虚浮地转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对龙凤呈祥的金杯，慢悠悠地斟了两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着跳跃的烛光。
他转过身，脸上是十足十的醉笑，眼神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柳如烟紧绷的指尖。他递过一杯酒，自己的身子歪歪斜斜，酒液差点洒出来。
“娘子，”他笑嘻嘻地，语气黏糊糊的，“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来，这、这交杯酒…寓意美满，得喝！”
柳如烟刚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蒙混过关，连忙挤出笑容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杯壁时，萧煜的手却突然往回缩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歪着头，眼神“懵懂”又“真诚”，带着浓浓的关切，提议道：“诶！等等！瞧我这记性！听说…听说这合卺酒，也有讲究…得试试烫不烫嘴，苦不苦口…以示夫妻同心，甘苦与共？”
他把自己那杯往前一递，几乎要塞到柳如烟鼻子底下，随即又飞快地拿开，仿佛觉得不对。然后，他非常自然地把原本要递给柳如烟的那杯酒，转了个方向，递到她面前，笑容灿烂得晃眼，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深藏在醉意下的试探：
“不如…娘子你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