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破碎的珠子砸在挡风玻璃上,“砰”地一声,年轻的女人被疾驰而来的大货车撞飞。
急救车发出刺耳的鸣笛,一片混混沌沌之中,新闻播报的声音格外地刺耳。
“突发新闻!本地发生重大车祸!”
急诊大厅脚步嘈杂,抢救室亮着刺眼的红灯。
医护人员的声音越来越远。
“伤者血压持续下降!”
“左侧血气胸,准备插管!”
“家属呢?家属来了没?”
一片混乱中,突然闯入一缕清冽的冷杉香,像是有人俯身靠近,托起了她虚脱无力的身体,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安抚。
沈棠序拼命想睁开眼睛,视野却如同老式电视的雪花屏般闪烁,最后晕眩感袭来,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像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
死前看见的那幕画面像把烧红的刀,反复捅进她的视网膜。
沈棠序从来没有想到过,未婚夫的出轨对象居然是自己的亲闺蜜,甚至还被自己当场捉奸在酒店门口。
脑子一片空白,她不受控地抬起脚,准备冲过去手撕了这对狗男女。下一秒,一道刺眼的远光灯忽然从对面车道射过来。“砰”地一声,她的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腾空而起,连衣裙一角在热风中猎猎翻飞。
——
“啊——”
胸口一阵钝痛袭来,沈棠序猛地睁开眼。
消毒药水味冲击鼻腔,入目是一片雪白,金属输液杆在白炽灯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姐,你终于醒了!”温暨川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倏尔又松了一口气。
沈棠序眨了下眼睛,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少年脸庞——
表弟温暨川瞪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一脸如释重负地看着刚刚醒过来的她。
他面庞青涩稚嫩如初,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别着“高三(12)班”的胸牌,手里拿着一瓶葡萄糖口服液,似乎准备往她嘴里灌。
窗外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白云跟棉花糖一样蓬松地堆在天边,连空气都温柔得不像样。
沈棠序不禁有些迷茫,她不是死了吗?
“我怎么在这里?”沈棠序茫然地眨了眨眼。
见她一脸困惑,温暨川吊儿郎当地坐到了病床上,
“**空腹出门竟遭不测!晕倒瞬间半只脚踩进鬼门关!一句话总结就是,你低血糖了。”
18岁?
意识到时间不对,沈棠序倏尔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着今天的日期——2017年9月1号。
她高考的那一年。
沈棠序一下子愣住了。
她重生了?!
不可思议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可是下一秒,却更加难以置信地发现手腕上居然出现了一行鲜红色字体——100天0时,0分,0秒。
在她注意到这一行字之后,时间忽然开始一秒一秒地流逝。
99天,23时,59分,59秒。
99天,23时,59分,58秒...
“?”
就跟看见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沈棠序吓得瞪大了眼睛,马上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腕,语无伦次道,
“不是,这个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温暨川看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一样,一脸莫名其妙,“这不是你的左手吗。”
“...”
听君一席话,犹如庄周带净化。
她能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左手吗?!
沈棠序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惶恐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你看不见吗?这儿,这儿多了一个倒计时!”
温暨川听见这话,先是困惑地眯起眼睛,然后表情渐渐若有所思。
以为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沈棠序正要激动,却忽然看见他猛地窜出了病房,对着走廊大声喊,
“医生!医生!我姐好像摔傻了!”
“...”
一阵嘈杂声过后,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赶过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沈棠序哭丧着脸,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左手,
“我这儿怎么会多了个东西?是不是定时炸弹啊?”
“?”
所有人定定看着她,表情就像在看一个精神病院在逃翠花。
温暨川纳闷地问道,“你们是不是给她吃错什么药了啊?”
医生皱眉,“别乱讲。先去做个脑部CT,可能是晕倒的时候摔到脑子了。”
——
CT结果一切正常,可是沈棠序依然坚称自己能看见手腕上的倒计时,于是医生又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请了眼科会诊。
一通操作猛如虎,差点儿把沈棠序整成了日本人。
所有人都看不见她手腕上的倒计时,让沈棠序的任何解释都变得格外苍白而无力。
她惶惶然地捧着自己随时可能爆炸的左手,恍恍惚惚之间,忽然想起,之前在某水果小说上看到过这样的一个设定——女主因为上辈子死得太过于憋屈,阎罗王实在看不下去,便给了她重生回来改变结局的机会...
如遭雷击般定在了原地。
果然,这个倒计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这是阎罗王给她的一个机会!
100天,那岂不是只剩3个多月?!
好不容易复活了,结果三个月后还得死。这不搁阎王殿里玩闪现?
见她唇色苍白,整张小脸毫无血色,交完费回来的温暨川担心地扶住她,
“姐,你没事吧?”
沈棠序恍恍惚惚地摇摇头,嘴唇苍白地扯了下,
“我没事,最多就是有点儿早逝...”
“?”
温暨川迷惑地眨了眨眼,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什么早逝不早逝的?”
沈棠序和他解释不清,可是听见他这副担心的语气,心情却忽然变得很复杂。
可是后来,在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周峻廷之后,两人却渐渐疏远了关系。
现在想来,温暨川作为一个男人,看人的眼光明显比她更准。一眼就看穿了周俊廷渣男的本质。
沈棠序叹了一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上天让她重新回到高中,难不成就是为了让她有机会改写后来惨死的结局?
可是100天怎么够呢?
沈棠序陷入了沉思。
但不管怎么样,她跟周峻廷是在高三这一年认识的。如果回到了当初相识的起点,直接阻止那个错误的开始,那么后来的所有痛苦、背叛和绝望,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呢?
沈棠序拿定了主意,扭头看向温暨川,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吗?快走吧,我们赶紧去学校。”
温暨川并不知道她急着去学校改写未来的命运,闻言大喇喇地哦了声,漫不经心道。
“急啥啊?高考还有大半年呢,还是身体要紧,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年轻人,太年轻。
沈棠序摇摇头,用死过一次的过来人经验老神在在道,
“这话可就不对了。生命可以重来,高考只有一次。”
虽然这辈子她是活不到高考那一天了,但事到如今,除了按部就班地继续过好剩下的日子,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可以试图改变的地方。
温暨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生命要是可以重来,我倒立吃屎。”
“...”
沈棠序沉默了几秒。
告诉他自己重生这个事实估计又要被当成神经病抓回医院当日本人整,想了想,吃点屎又不会死,索性放弃了解释。
上辈子周峻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沈棠序想了想,为了不重蹈覆辙,于是从口袋里东摸摸西摸摸,最后摸出了一个口罩戴到了脸上。
然后才敷衍地拍拍温暨川的肩,“别骗吃骗喝了,快走吧。”
说完一转身,身后忽然擦肩而过一辆疾驰而来的自行车。
沈棠序被吓得趔趄了一下,人还没站稳,一道熟悉的冷杉香突兀地闯入鼻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