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序手上的动作一顿，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越过了桌上的三八线。
续命心切，她也没注意那么多细节。这会儿被他一提醒，才有一瞬的心虚和慌张。
略带尴尬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隔着短短十几公分距离对撞上。
清亮的日光，将彼此的身影清晰地投影在对方的眼底。
两人都没想到是这样近的距离，不约而同一愣。
沈棠序心头一跳，连忙后撤了一点，和他拉开了距离。
然后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尴尬而谦逊，
“这怎么好意思呢？”
顾灼：“？”
你也知道不好意思的吗？那你还凑那么近？！
他实在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今天一整天能忍受她这么久，也算是日行一善，给自己积德了。
忍着骂人的冲动，顾灼屈起指节，冷淡地敲敲桌面，语含警告地说，
“手拿走。”
沈棠序连忙哦了声，乖乖收回搭在卷子上的手。
距离太近，一不小心，她仓促收回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紧实的手臂。
窗外高大的梧桐树随风晃动着枝叶，破碎的光斑落在年轻的脸庞上，带起一阵细密的热意。
女孩子的指尖微凉，被她触碰到的地方却像是被火星烫了下。
顾灼有一瞬绷紧了手臂，肌肉线条突兀地暴起，漆黑的瞳仁微微收缩，眸色微不可查地加深。
于是语气又懒散了几分，
“排着队呢同学，没轮到你之前麻烦你稍微克制点。”
沈棠序抬起了眼睛。
心里有苦说不出，沈棠序只能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绞尽脑汁，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要不你碰回来？咱俩就算扯平了。”
“？”
顾灼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碰回来？”
沈棠序一脸真诚地点点头。
可是对上她真诚的目光，顾灼的额角却突跳了一下。
风好像变得更加燥热了，蝉鸣竭力叫得歇斯底里，树影晃得眼花缭乱，也勾起了他心底丝丝缕缕的烦郁。
他无语至极地挑眉，语气戏谑，
“那不是在奖励你吗？”
沈棠序“啊”了声，有些惊讶，
“你怎么这么聪明啊？！居然知道这个是奖励？”
顾灼：“...”
不敢骂，怕她爽。
旁边多了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神金，顾灼觉得自己的暴躁脾气都快被治好了一半。
明明很憋屈，可是每一次都在发火的边缘了，却又被她轻飘飘地挡回来。
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忍气吞声度过了一节课，下课**一打响，他就抱着篮球起身走了。
这一幕被班上其他人都看在了眼底。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地小声议论，
“小小乡巴佬，碰壁了吧？！”
“谁叫她自不量力，刚转来就想勾引顾灼一步登天呢？”
“柳千慧那么漂亮都追了顾灼好久才上位呢...就凭她一个口罩妹？哈哈哈，笑死。”
这些议论声只传到了沈棠序耳里，另一个当事人却毫不知情。
因为接下来的好几天，顾灼干脆就没来学校。
于是学校论坛都在流传——新来的转学生长得丑却想得美，居然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一转过来就去勾搭他们的校草。
沈棠序是真的会谢。
上辈子她没有戴口罩，就被骂成到处沾花惹草的**，这辈子她都低调行事了，却被骂作癞蛤蟆。
难怪都说性别是原罪。
但顾灼不来学校，她确实也有些不安。
毕竟没了顾灼这颗大补丸，她的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一转眼寿命就只剩下96天了。
见她每天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温暨川不由得奇怪。
“你的手怎么了？”
听见这句话，沈棠序拉下袖口挡了挡，叹了一口气，
“我的手上有一个你看不见的定时炸弹。”
这话太荒谬了。
以至于即便她一脸凝肃地说出口，也只会被人当做开玩笑。
果然，温暨川没当回事，甚至还语气轻松地问她，
“真的吗？什么时候炸？能不能帮忙把我们学校炸掉？！”
“...”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看来这是所有高中生心底最朴素的愿望。
但沈棠序手上这个定时炸弹显然炸不了学校。
千盼万盼，周五的时候，顾灼终于回到了学校。
沈棠序正坐在最后一排，一边悠悠转着笔，一边做着刚刚发下的练习卷。
她做题有个毛病，喜欢转笔。总之手上的小动作很多，根本停不下来。
顾灼觉得她怕不是有多动症。
察觉身边落下一道影子，沈棠序下意识地抬起头，瞬间眼睛就亮了，
“你来啦？”
“...”
这语气对吗？
怎么那么像妻子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不爱回家的丈夫一样？
顾灼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莫名其妙道，
“你怎么还没走？”
沈棠序可走不了一点，她还等着靠他续命呢。
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沈棠序发自肺腑地开心道，
“我在等你啊。”
“...”
真诚是必杀技。
但太过真诚便显得杀必。
顾灼很想知道她是不是没有医保所以才不舍得去医院治病。但又实在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锲而不舍地要待在他旁边。
于是不置可否地哼了声，拉开椅子坐下，把桌上堆积的卷子随手折叠了两下，塞进抽屉里。
周五依然死气沉沉，唯一不同的是，自从顾灼回来学校之后，班级走廊上便热闹了许多，不少外班的女生课间打水或者上厕所都会特意绕过来，就为了能看他一眼。
沈棠序呢，也不闲着。
十全大补丸终于回来了，她誓死要把前几天丢掉的命补回来！
于是没话找话地跟他聊起来。
“你看论坛了吗？”
顾灼莫名其妙地偏头看了她一眼，“干嘛？”
沈棠序冲他挑了下眉梢，讨好地笑笑，
“他们说我坐你旁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怎么看的？”
原来是说这个。
他平时没太关注论坛上的事，闻言懒懒地哦了声，学着她一本正经的语气，
“我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
沈棠序言笑晏晏地问道，“那你想吃吗？”
“不想。”
话音刚落，才发现自己被她绕进去了。
顾灼无语气笑了，“...不是，你搁这儿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