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市一院急诊室。
消毒水味跟血腥味混杂。
温然刚把一位心梗老爷子送进ICU。
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擦，护士长李姐拽着她往抢救室跑。
“小温快！刑警队送过来的，重伤嫌疑人，还有个挂彩的队员！”
“我给你打下手，老张刚接了个脑震荡的，腾不开！”
温然手忙脚乱套无菌手套，刚把第二只手套拽到手腕。
抢救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几个穿警服的男人推着抢救床往里冲。
最前面的那个，低着嗓子在指挥：
“按住左胳膊！纱布别直接捂，伤口在渗血！”
声音压得低，但却带着满满的压迫感。
……
温然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半秒。
高鼻梁，下颌线跟刀削似的，就是表情太冷。
她刚要弯腰检查心电监护仪。
脚边“哗啦”滚过来几片玻璃碴子，估计是刚才搏斗时碎的啤酒瓶。
她下意识就想捡。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是那个领头的警察，指腹上带着层薄茧。
攥得不算轻，却没让人觉得疼。
“别碰，有碎渣。”
他说完就松了手。
转身从墙角的急救箱里抽了卷绷带。
走到旁边一个捂着手腕的年轻警员身边。
温然的心跳莫名停了一下。
急诊室里见多了大呼小叫的家属。
还是头回见有人能分神注意到医生的小动作。
她看他给年轻警员缠绷带的动作不算熟练，手指偶尔会碰到伤口周围。
那警员“嘶”了一声。
他动作就放轻了点，低声说：
“忍忍，等下让医生处理。”
“嫌疑人血压下降到80/50，准备输血！”
温然收回目光，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手已经摸到了静脉穿刺包。
余光里，那个警察始终站在门口。
后背挺得笔直。
直到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平稳了些，他才对着抢救台这边点了点头。
声音缓和的：
“麻烦各位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温然忙着给嫌疑人固定输液管，没抬头。
只听见旁边的护士小声嘀咕：
“这不是刑侦队的沈队吗？传说中的冰山，没想到还挺细心。”
她手顿了顿，沈队？
……
嫌疑人被转入ICU监护室时，天边已经泛了鱼肚白。
温然趴在护士站的桌子上写病程记录。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小温，还没走啊？”
李姐端着杯热豆浆走过来，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放。
“快喝了，看你眼都红了。”
温然揉了揉太阳穴。
刚想说谢谢。
眼角余光就瞥见走廊尽头站着个人。
是沈队。
他靠在墙上打电话。
侧脸在晨光里显得轮廓更硬了。
说话时眉头一直没松开，声音压得很低。偶尔蹦出几个词：
“监控……查三点到四点……对，路口那家便利店……”
……
挂了电话。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拇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点白。
像是在处理什么紧急信息。
温然捏着病历本犹豫了半分钟。
按规定，嫌疑人后续的伤口愈合情况需要定期跟警方对接。
她确实得留个联系方式。
可真要走过去。
心里又有点打鼓。
这人看着就不好说话。
万一被当成搭讪的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
捏着病历本的边角走过去，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您好。”
男人抬眼看过来。
眼神挺锐的，带着点审视，像是在判断她的来意。
“有事？”
“我是刚才的值班医生温然。”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公事公办。
手指在病历本上抠了下。
“嫌疑人后续需要观察伤口感染情况，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有变化我好及时沟通。”
他沉默了两秒。
目光在她白大褂上扫了一圈。
又落回她脸上。
急诊室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她睫毛底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温然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然后报出一串号码，尾音有点低：
“沈亦舟，刑侦支队的。”
“好的，沈警官。”
温然掏出手机。
指尖因为紧张有点抖，按号码时差点按错。
存联系人时，她盯着输入框想了想，敲了个“沈队”。
觉得这样既正式又不会显得太生分。
抬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往电梯口走。
背影挺得笔直。
白墙衬着他深色的警服，看着有点冷。
“啧啧，这气场。”
旁边突然冒出来个小护士，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小温，你可别对他有意思啊！
沈队是出了名的冰山，油盐不进的。上次有个护士姐姐想给他送早餐。
被他一句不用堵了回来，那场面，尴尬得我脚趾抠地。”
温然低头划着手机屏幕。
那个刚存进去的号码像颗小石子，在心里漾开圈浅浅的涟漪。
她把手机塞回白大褂口袋，扯了扯嘴角：“想什么呢，工作需要。”
话是这么说。
可等电梯门“叮”一声合上时，她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沈亦舟正好也抬了下头。
目光对上的瞬间，他没什么表情，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温然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半拍。
她转身回护士站。
拿起那杯已经有点凉的豆浆。
喝了一口，甜丝丝的，却没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
“对了小温，”
李姐突然从旁边探过头。
“刚才沈队好像在问你的名字，我跟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