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解铃人》第2章:修鞋铺里的暗语密码
林晓雨把U盘**电脑的瞬间,指尖的汗差点让金属接口打滑。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在给她的心跳打节拍。王涛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他正对着电话点头哈腰,鳄鱼皮鞋在地毯上蹭出细碎的声响——那是昨天刚换上的新地毯,据说是客户公司送的“见面礼”。
“小林,这份报销单帮我贴一下。”张姐把一沓发票放在她桌上,便利贴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王经理说急着用,让你优先处理。”
林晓雨盯着那堆餐饮发票,日期全是上周三的——那天王涛说要去邻市出差,可她在公司停车场亲眼看见他的车停在车位上。张姐转身时,她飞快地用手机拍了张照,相册里瞬间多了张模糊的证据,跟之前偷偷存下的会议录音、修改记录凑成了“王扒皮黑料合集”文件夹。
“谢啦张姐,我这就弄。”她扯出个僵硬的笑,键盘敲得飞快。余光瞥见张姐的电脑屏幕,微信窗口还停留在部门群,有人发了个“吃瓜”的表情包,下面跟着句“今天王扒皮又给谁穿小鞋了?”
打印机突然“咔哒”一声吐出文件,吓得林晓雨差点把鼠标甩出去。王涛的声音从办公室飘出来:“……那批投影仪务必赶在周五送到,客户那边催得紧……对,就说是我们部门最新研发的营销工具,保证让他们眼前一亮。”
林晓雨握着鼠标的手猛地收紧。上周她整理供应商名单时,分明看到有个“诚信办公设备”的公司,联系人电话跟王涛的私人号码只差最后两位。当时觉得巧合,现在想来,这其中的猫腻恐怕比奶茶里的珍珠还多。
午休铃响时,她抱着报销单冲进茶水间。微波炉“叮”的一声弹出热好的便当,邻座的实习生正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刚看到工资条,扣除房租水电,这个月又要吃土了。”旁边立刻有人接话:“知足吧,至少你们部门不搞996,我上周连续三天凌晨两点才下班,感觉身体被掏空。”
林晓雨扒拉着饭盒里的宫保鸡丁,突然想起公园老太太说的“软肋”。她打开企业查询软件,输入“诚信办公设备”,注册资本那栏写着“10万元”,经营范围却赫然列着“大型办公设备销售”——这就好比小卖部宣称自己能批发火箭筒,简直离谱。
“小林,王经理叫你。”门口传来张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张。林晓雨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屏幕还亮着公司法人的照片——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证件照上的表情跟王涛有几分神似。
王涛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看见她进来立刻转过身,嘴角堆着虚假的笑:“小林啊,下午跟我去趟鼎盛集团,给李总送份补充协议。”他把文件袋递过来,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的手背,“李总那人最喜欢年轻人,你机灵点,说不定这单成了,你的试用期考核就能直接过。”
林晓雨捏着文件袋的手指泛白。鼎盛集团就是那个“客户公司”,上周王涛拿着她的方案去汇报,回来时满面红光,说对方当场拍板要合作。现在想来,哪是什么方案好,分明是那批投影仪起了作用。
“王经理,我下午还要改市场报告……”
“改什么改?”王涛突然收起笑容,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点,“客户比报告重要不懂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分不清主次。赶紧去换件得体的衣服,别给公司丢人。”
走廊里的时钟指向一点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割出条纹阴影。林晓雨回工位拿包时,发现张姐偷偷往她抽屉里塞了张便签,上面写着“鼎盛集团采购部刘经理,去年因收受回扣被处分过”。字迹后面画着个小小的铃铛,跟公园长椅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正在播放减肥茶广告,穿着紧身衣的模特笑得假惺惺。林晓雨啃着面包等车,手机突然弹出条陌生短信:“三点,老地方,带齐装备。”发件人显示“未知号码”,但她立刻想起老太太塞给她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的小熊图案,眼睛正是两个铃铛形状。
出租车在鼎盛集团楼下停了三分钟,林晓雨对着后视镜补口红时,看见王涛从副驾驶下来,正往门卫手里塞烟。烟盒是软中华,她上个月在茶水间听保洁阿姨说,王经理每次见客户都揣着两盒,一盒给人,一盒自己抽。
“小林快点,李总在楼上等着呢。”王涛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傲慢的节奏。电梯上升时,他突然盯着她的包问:“你这包挺别致啊,在哪买的?”
林晓雨的心猛地一跳。包里除了文件,还有录音笔和备用U盘——张姐刚才偷偷告诉她,王涛有翻下属东西的习惯,上周还把实习生的日记本拿去当笑话念。
“是……是我妈给我买的,地摊货。”她把包往身后挪了挪,金属拉链撞在保温杯上,发出清脆的响。王涛的目光在包上停留两秒,突然笑了:“挺好的,年轻人就该朴素点。”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像冰窖,林晓雨抱着胳膊听王涛跟李总吹嘘。李总的手指在她做的方案上划来划去,钻戒反射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小王啊,你们这数据模型有点问题啊,怎么跟上次林**发我的初稿不太一样?”
王涛的脸色瞬间僵住,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李总说笑了,这就是小林做的,年轻人嘛,反复修改很正常。”他用脚尖在桌下踢了林晓雨一下,眼神里的警告像冰锥。
林晓雨低着头假装记笔记,笔尖在纸上划出道道斜线。她看见李总秘书悄悄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刚才在洗手间,那姑娘塞给她张纸条,上面写着“王涛昨晚在KTV给采购部张经理塞了个红包”,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铃铛。
离开鼎盛集团时,王涛在电梯里接了个电话,语气突然变得很凶:“说了别用公司电话打!那批货的发票赶紧处理掉,要是被财务查出来……”他瞥见林晓雨在看他,立刻捂住话筒转身,鳄鱼皮鞋在轿厢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
公交站台的电子屏正在播放反诈宣传,穿制服的警察举着喇叭喊:“凡是要求转账到私人账户的,都是诈骗!”林晓雨突然想起那个“诚信办公设备”的法人,照片上的男人右眉角有颗痣——跟王涛二舅的照片一模一样,她在公司年会上见过。
手机又收到陌生短信:“四点,公园第三棵老槐树。”林晓雨攥着手机往公园跑,高跟鞋踩在人行道的砖缝里差点崴脚。路过报刊亭时,看见穿中山装的老爷子正在买晚报,老板递报纸时,手指在他手心敲了三下——跟昨天陈宇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槐树下的长椅空着,石桌上放着个搪瓷缸,里面的胖大海泡得鼓鼓的。林晓雨刚坐下,就看见张老头从树后转出来,手里拎着个鸟笼,画眉鸟在里面扑腾:“姑娘来得挺准时,跟我家画眉似的,到点就叫。”
“张叔,我查到王涛可能在倒卖公司设备。”林晓雨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屏幕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他亲戚开的公司根本没资质,却拿到了我们的采购订单。”
张老头掏出老花镜戴上,镜片反射着树影:“这叫关联交易,轻则丢工作,重则吃官司。但你得有实锤,空口白牙说他倒卖,人家能反咬你一口诽谤。”他从鸟笼底下抽出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查物流单”三个字。
“物流单在仓库那边,我没权限看。”林晓雨的手指绞着衣角,雪纺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老太太不知从哪冒出来,手里摇着广场舞扇子:“傻姑娘,现在谁还看纸质单?物流APP上都能查。你就说帮王经理找个快递,仓库小哥能不给你看?”
“可王经理肯定会防备……”
“这就叫‘兵不厌诈’。”中山装老爷子突然出现在身后,手里转着核桃,“你今晚加班,故意把咖啡洒在他衬衫上,趁他去洗手间的功夫,用他电脑查采购记录。记住,要用手机拍下来,别留下登录痕迹。”
林晓雨的心跳得像打鼓:“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了就说是手滑。”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缝,扇子上的亮片闪得人眼花,“年轻人在职场,就得有点‘社牛’的勇气,不然怎么跟老狐狸斗?想当年我在纺织厂,揪着厂长吃回扣的证据,在全厂大会上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张老头突然咳嗽两声,鸟笼里的画眉跟着叫起来。老太太立刻闭了嘴,假装整理扇子上的流苏。林晓雨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发现穿白衬衫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举着相机假装拍风景——正是昨天在公园跟踪老爷子的记者。
“那是谁?”她小声问。
“吃瓜群众呗。”中山装老爷子把核桃揣进兜里,转身往公园外走,“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看热闹,跟以前巷口晒太阳的大妈似的,张家长李家短都想知道。”
林晓雨看着男人收起相机,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巷。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突然发现石桌上的搪瓷缸底下,压着张写着“当心”的纸条,字迹跟张姐给她的便签一模一样。
***陈宇蹲在修鞋铺对面的花坛后,膝盖都快麻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燃到了尽头,烫得指尖发疼。从中午到现在,他已经看到七个老人进了那扇斑驳的木门,每个人进去时都要敲三下门,节奏都是两快一慢,跟摩斯密码似的。
“哥们,借个火。”卖烤红薯的大爷推着手推车停在旁边,铁桶里的炭火通红。陈宇递过打火机,闻到红薯的甜香混着修鞋铺飘来的胶水味,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给他修鞋的场景——老人家总说,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你在看老赵家的修鞋铺?”大爷往火堆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溅起来,“这老头怪得很,每天只修三双鞋,多一双都不干。但附近的老街坊都找他,说他修的鞋比新买的还结实。”
陈宇盯着修鞋铺的门,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便民修鞋”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刚才进去的老太太出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路过烤红薯摊时买了两个,递给摊主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区。
“那老太太常来,”大爷啃着红薯含糊道,“每次都买两个,说要给‘老伙计’带一个。我看她那布包里装的不像鞋,倒像是……文件?”
陈宇的眼睛亮了。他掏出手机,放大早上拍的照片——林晓雨蹲在长椅旁的样子,脚边的问号被阳光拉长。这姑娘跟修鞋铺的老人有没有关系?她出现在公园,是不是也在调查什么?
修鞋铺的门突然开了,穿中山装的老爷子走出来,手里拿着双棕色皮鞋。他对着阳光看了看鞋底,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着什么,然后把鞋递给门口等的男人。陈宇注意到,他递鞋时,食指在男人手背上敲了两下。
男人接过鞋转身就走,步伐匆匆。陈宇悄悄跟上去,看着他进了街角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见男人从鞋里掏出个小纸条,看完立刻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这修鞋铺不简单。”陈宇摸了摸下巴,决定冒险进去看看。他从花坛里捡起块小石子,对着木门敲了三下——两快一慢。
门开了道缝,中山装老爷子探出头,眼神像鹰隼:“修鞋?”
“嗯,鞋跟掉了。”陈宇把右脚的运动鞋提起来,鞋底确实磨得厉害——这是他跑新闻时穿了三年的鞋,鞋跟早就歪了。
老爷子让他进来,转身把门关严。铺子里弥漫着胶水和皮革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鞋,从锃亮的皮鞋到破旧的解放鞋,码得整整齐齐。角落里的缝纫机“咔哒”作响,张老头正坐在那里缝补鞋底,老花镜滑到鼻尖上。
“坐。”老爷子指了指墙角的小板凳,自己坐在修鞋台前,拿起矬子打磨鞋跟,“年轻人怎么穿这么旧的鞋?现在的小伙子不都喜欢潮牌吗?”
“跑新闻的,舒服最重要。”陈宇打量着四周,墙上的挂钟停在三点十五分,钟摆却还在微微晃动。缝纫机旁边的木箱上放着个搪瓷缸,跟公园石桌上的一模一样,里面的胖大海泡得发胀。
张老头突然咳嗽两声,缝纫机停了。老爷子抬头看了看挂钟,对陈宇说:“鞋跟得用胶水粘,得等半小时。你要是着急,先去旁边逛逛?”
“不急,我等等。”陈宇掏出手机假装刷新闻,眼角的余光瞥见张老头从缝纫机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子,飞快地写着什么,然后塞进一只旧皮鞋的鞋腔里。
铺子里静得能听见胶水凝固的“滋滋”声。老爷子突然开口:“听说最近有记者在查校园贷?”
陈宇的手指顿了顿:“嗯,听说是有这事。现在的孩子太不懂事,轻易就被人骗了。”
“可不是嘛。”老爷子往鞋跟上涂胶水,动作慢悠悠的,“我邻居家的孙子就被骗了,说是什么‘培训贷’,结果课没上几节,利息翻了好几倍。现在的骗子太黑心,专挑年轻人下手。”
张老头又咳嗽起来,这次带着明显的节奏——三声短,一声长。老爷子点点头,把粘好的鞋跟放在架子上:“好了,明天来取吧,今天胶水干不了。”
陈宇接过鞋,发现鞋底多了个小小的铃铛印记,跟公园长椅上的一模一样。他付了钱,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明天下午三点来取,别太早,我这老头记性不好,容易忘事。”
夕阳把修鞋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宇站在街角,看见林晓雨从公园出来,手里攥着个文件袋,步履匆匆。她路过修鞋铺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木门敲了三下——两快一慢。
门开了,老太太探出头,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塞给她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林晓雨转身离开时,布包里掉出颗薄荷糖,滚到陈宇脚边。他弯腰捡起,糖纸背面用铅笔写着“明晚八点,仓库见”。
远处的广场舞音乐又响了起来,震得地面发颤。陈宇捏着薄荷糖,突然明白那三个老人不是普通的退休大爷大妈——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编织一张保护年轻人的网,而网的中心,就在这家看似普通的修鞋铺里。
他掏出手机,给主编发了条消息:“校园贷的案子有新线索,明天给您惊喜。”然后点开相册,盯着林晓雨的照片看了很久——这姑娘,到底是网里的人,还是跟他一样,只是个偶然闯入的旁观者?
修鞋铺的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像个温暖的句号。陈宇咬碎嘴里的薄荷糖,清凉的味道从舌尖窜到头顶——不管是哪种可能,这场游戏,他都要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