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夜，苏婉被兄嫂推出家门，包袱砸在脸上。“赔钱货，滚！”她蜷缩墙角，军官陆战的车灯照亮她。他冷声：“跟我结婚，给你活路。”苏婉颤抖点头，但婚礼上，陆家姑姑嗤笑：“村姑也配进军区？”时间紧迫，苏婉必须在三天内证明自己。她握紧拳，泪眼中闪出倔强。
红烛噼啪作响，烫金的喜字在烛光下晃得人眼晕。苏婉攥着大红嫁衣的袖口，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她一个激灵。
'哟，新娘子这是嫌我们陆家门槛太高，迈不动腿了？'尖细的嗓音像针一样扎过来。陆家姑姑捏着绢帕，染着丹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婉鼻尖，'战儿可是立过三次功的军官，就娶这么个扫帚星进门？'
满堂宾客哄笑起来，有人把瓜子皮吐到她鞋面上。苏婉盯着那双崭新的红布鞋——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用嫁衣边角料赶出来的，鞋尖还绣了并蒂莲。现在莲花瓣上沾着唾沫星子，像被踩烂的残雪。
'三天。'陆战突然开口。军靴碾过地上的花生壳，发出咔嚓脆响。他没看任何人，冷硬的侧脸在烛光里像镀了层寒铁，'军区下周三接待外宾，缺个能绣国礼的。办成了，陆家祠堂添你的名。'
满堂霎时死寂。陆家姑姑的绢帕掉进酒盅里，洇开一团猩红。
苏婉猛地抬头。三天？她只在娘家见过一次湘绣老师傅，连针都捏不稳的村姑绣国礼？喉咙里泛上铁锈味，是刚才忍哭时咬破的舌尖。可当她撞进陆战深不见底的瞳孔时，突然打了个颤——那男人搁在椅背上的手指，正极轻地叩着三下节奏。
'......我接。'两个字吐出来，带着血沫子的腥甜。堂下顿时炸开锅，陆家姑姑尖笑着拍桌子：'听见没？扫帚星要上天！'
***
新房里的缝纫机是德国货，冰冷铁壳上印着外文。苏婉指尖刚碰上去就缩回来——昨天这双手还在猪圈里掏泔水，此刻却被逼着摆弄军区最金贵的洋机器。
'咔嚓！'线轴突然卡死，黑线缠成一团乱麻。窗外飘来小保姆的嗤笑：'村姑就是村姑，给你龙袍也穿不成太子妃！'
苏婉憋着气拆线，指甲劈裂渗出血珠。忽然门吱呀开了条缝，有人塞进个布包。打开竟是三卷金线，底下压着张字条：「逆针挑纬，顺针压经」——赫然是失传的苏绣双面诀！
她心脏狂跳，扑到窗口只看见军装衣角掠过月洞门。是陆战？可那男人明明在婚宴上连交杯酒都没碰她的。
彻夜未眠。天亮时缝纫机哒哒声惊飞雀鸟，苏婉眼底乌青却泛着光。她摸到诀窍了！金线在指尖翻飞，逐渐勾出松柏雏形。突然'崩'的一声，针尖竟断在绣绷里。
'完蛋了...'她瘫软在地，门外恰好响起陆家姑姑的嚷嚷：'都晌午了！让我们瞧瞧未来艺术家绣出个啥？该不会是破麻袋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婉慌得去抓断针，指尖猛地刺痛——血珠滚上松柏绣面，霎时洇开一小片赭红。她绝望闭眼，却听见'咦'的一声。
陆家姑姑夺过绣绷对着光，突然见鬼似的瞪大眼。那点血渍竟晕染成松针间的夕照，平添几分苍劲！满屋子人凑过来啧啧称奇，只有苏婉看见门缝外，陆战正将什么亮闪闪的东西揣回军装口袋——赫然是半截带血的针尖。
'算你走狗屎运！'陆家姑姑摔门而去。苏婉瘫在缝纫机前，摸到机身侧面一道新鲜刻痕，深得像是有人狠狠砸进过什么硬物。她突然鼻腔发酸。
第三天深夜，绣品将成时电闸突然跳闸。黑暗里有人拽走绣绷，苏婉扑上去抢夺，却被推搡着撞倒货架。剪刀哐当砸落，她本能蜷身护住头，预想的疼痛却没来——有人用军装外套裹住了她，后背硬生生扛住倒塌的铁架。
柴油机轰鸣着发电时，她看见陆战站在闸刀前，左手攥着偷绣绷的厨子衣领，右手还在渗血。而她的嫁衣袖口，不知何时被缝上块暗袋，里面塞着枚磨锐的顶针。
'明天表彰会，'男人声音依旧冷硬，却把她散开的碎发别到耳后，'穿上军装去。'
晨光熹微时，苏婉对着镜子扣好绿军装最后一颗纽扣。镜中人腰杆笔挺，唯有颤抖的手指暴露出滔天巨浪正在胸中翻涌——缝纫机底下，她摸到了陆战塞的纸条。上面画着今日会场座次图，陆家姑姑的位置被红圈重重标出。
礼堂钟声敲响，苏婉捧着绣品迈过门槛。满堂将星闪耀中，她看见陆战站在主席台阴影里，拇指轻轻擦过腰间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