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个电话，我本可以救她的命“修瑾，
我肚子好痛……是不是要生了……你快回来……”手机那头，
许念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断断续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哀求。我正站在江边，
晚风微凉。身边，林清梦穿着一袭白裙，仰头看着我，眼睛里盛满了期待。“修瑾，
跨年的烟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答应过我的。”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
轻轻搔刮着我的心脏。我皱了皱眉，对着电话那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痛就自己叫救护车，
医院是摆设吗？多大点事，别烦我。
”“可是……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我怕……”许念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乎被风声吹散。
“怕什么？你不是一向很能干吗？”我打断她，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三年来，
她永远都是这样，懂事、独立，从不给我添麻烦。偏偏在今天，在清梦最重要的时刻，
她来煞风景。“修瑾，别这样……”林清梦拉了拉我的衣角，善解人意地说，
“嫂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烟花……我们明年再看也一样。
”她越是这样说，我心里的天平就越是倾斜。我看着她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想起了三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跨年夜，她因为心脏病发，错过了我们约好一起看的第一场烟花。
这成了她心中最大的遗憾，也成了我心中最深的亏欠。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没事。
”我柔声对林清梦说，然后对着手机，用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说道：“许念，我没空。
你自己处理。”“嘟……嘟……嘟……”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揣进了口袋。
世界瞬间清净了。“这样……真的好吗？”林清梦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没什么不好。
”我牵起她冰凉的手，将她拢进怀里，“一个成年人，该为自己的事负责。今晚，
我只想陪着你。”“轰——！”就在这时，第一束烟花拖着绚烂的尾巴，在夜空中轰然炸开。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烟火腾空而起，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好美啊……”林清梦靠在我怀里，痴痴地望着天空，眼角有泪光闪烁，“修瑾，谢谢你。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我抱着她，看着她满足而幸福的侧脸，
心里那点因为挂断电话而泛起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许念一向坚强，她会处理好一切的。等我看完烟花，再去医院看看她，
买一束她最喜欢的康乃馨，她就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对我露出温柔的笑，说“没关系”。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我以为，我只是错过了一个电话，一场无关紧要的阵痛。我不知道，
我挂断的，是她和孩子，两条命。2.烟花升空时，
她的血流干了烟花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每一秒，都璀璨到了极致。林清梦在我怀里，
像个孩子一样，为每一次盛大的绽放而欢呼。我陪着她，感觉三年前的那个遗憾，
终于被填满了。烟花散尽，夜空恢复了黑暗。人群开始渐渐散去。“修瑾，我有点冷。
”林清梦轻声说。“我送你回去。”我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拦了一辆车。
将林清梦送到她家楼下，她踮起脚尖，在我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新年快乐，修瑾。
”“新年快乐。”看着她上楼的背影，我才终于想起了被我抛在脑后的许念。我拿出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消息。看吧，她自己处理得很好。我心里这么想着，
却还是让司机掉头，开往市中心医院。毕竟是生孩子，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一眼。
车子在路上堵了很久。跨年夜的狂欢还未散去，到处都是人潮和车流。
我的心情也莫名地有些烦躁。一个多小时后，我才终于赶到医院。我提着在路边买的水果篮，
走进住院部，询问护士站许念的病房号。护士查了半天，
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产科没有叫许念的病人登记。”“怎么可能？”我皱眉，
“她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肚子痛要生了。”“那您去急诊那边问问看。”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立刻跑向急诊大楼。急诊室里乱成一团，到处都是病人和家属。
我找了好几个医生，才终于有一个年长的医生，听到“许念”这个名字时，停下了脚步。
“你是许念的家属？”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鄙夷。“是，我是她丈夫。她人呢？
”“丈夫？”医生冷笑一声，“她大出血被送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她疼得快休克，
求我们给她剖腹产，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们打了你几十个电话，
为什么一个都不接！”几十个电话？我猛地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
手机因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了。我的手开始抖。“她……她怎么样了？孩子呢？
”我的声音都在颤抖。医生没有回答我，只是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自己去看吧。手术同意书，最后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自己签的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地挪向那个方向。
走廊尽头，是手术室。手术室的灯，已经暗了。门口，一个护士正在收拾东西。她看到我，
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薄薄的纸。“节哀吧。产妇送来得太晚，胎盘早剥导致大出血。
我们尽力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纸。是死亡证明。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姓名：许念。死亡原因：失血性休克。还有一个未成形的男婴，
因母体死亡，缺氧窒息。一尸两命。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张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眼球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几个小时前，她还在电话里跟我说话。她只是肚子痛，
只是要生孩子了……怎么会死？我疯了一样，冲向手术室的大门。“她在哪？我要见她！
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两个保安冲过来，架住了我。“先生，请您冷静！
逝者已经被送去太平间了。”太平间……那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瞬间击穿了我的心脏。
我挣脱保安，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冲向那个冰冷的地方。烟花升空时，她说好美。
而我的妻子，却在那个时候，一个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3.太平间里，她没再看我一眼太平间的走廊，白得刺眼。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冰冷的气味。
我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走到最里面的一个冷柜前。他拉开柜门，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是她吗？”我僵硬地低下头。一张白布，覆盖着一个熟悉的身形。
我伸出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地掀开白布。是许念。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是青紫色的，
没有任何血色。眼睛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就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凋零的花。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那惊心动魄的弧度。那里，
曾经孕育着我们的孩子。而现在，只剩下死寂。“许念……”我跪倒在冷柜前，伸出手，
想去摸一摸她的脸。她的皮肤，冰冷，僵硬。没有一丝温度。
那个总是用温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的女人，那个总是在我回家时给我一个温暖拥抱的女人，
现在，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这里。“你醒醒……你醒醒啊……”我抓住她的肩膀，
用力地摇晃着她，“你不是最能干了吗？你起来啊！你骂我啊！你打我啊！
”她没有任何反应。她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是我知道，
她再也不会醒来了。她再也不会在我加班晚归时，为我留一盏灯，温一碗汤。
她再也不会在我生病时，整夜不睡地守在我床边。她再也不会在我心情不好时，
笨拙地讲笑话逗我开心。她甚至，再也不会看我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许念……我错了……”我把头埋在她的胸口，嚎啕大哭。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打湿了她冰冷的衣襟。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刻这般绝望。
心，像是被活生生地剜掉了一块，鲜血淋漓，空洞得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工作人员走过来，
拍了拍我的肩膀：“先生，节哀。我们需要处理一下遗体，您先去外面办一下手续吧。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扶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太平间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完那些繁琐的手续的。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许念那张苍白冰冷的脸。
天亮了。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手机充上电后，自动开机了。
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消息，疯狂地涌了进来。有几十个，是医院打来的。还有几个，
是许念的母亲，我的岳母打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岳母在凌晨一点发来的。“修瑾，
念念出事了，在市中心医院，看到速回！”我看着那条消息，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我回拨了岳母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修瑾？你终于回电话了！念念怎么样了？她……”“妈……”我开口，
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对不起……”电话那头，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几秒钟后，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从电话里传来，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耳膜。“我的女儿啊——！
”我挂断了电话。或者说，是手机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就像我那颗，同样粉碎的心。我杀了她。这个念头，像一个魔咒，在我脑海中疯狂地盘旋。
是我，亲手挂断了她的求救电话。是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了离开。是我，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遗憾，让她和我们的孩子，惨死在了手术台上。我是个杀人凶手。
我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女人。4.我弄丢了回家的路，
也弄丢了她许念的葬礼，在一个阴雨天举行。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灵堂前，
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来吊唁的人很多，有她的亲人，朋友，同事。
他们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没有人跟我说话。
他们只是默默地走上前，对着许念的黑白遗像，鞠躬，献花。那张遗像，是我选的。
是她去年生日时，我们去拍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她，微微笑着，眉眼弯弯，
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我当时还嫌她笑得太傻，现在看来，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笑容。
岳父岳母也来了。他们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岳母被人搀扶着，哭得几度昏厥。
而一向温和的岳父，走到我面前时，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然后，
他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畜生！”我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脸颊**辣地疼，但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才会把念念嫁给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岳父指着我的鼻子，浑身都在发抖，“你滚！
我女儿的葬礼，不欢迎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被两个保安，毫不留情地架出了灵堂。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我站在雨中，
看着灵堂里那抹温暖的烛光，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葬礼结束后，
我回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属于许念的味道，扑面而来。
那是她最喜欢的百合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很温暖。可是，屋子里，
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会笑着对我说“你回来啦”的人。玄关处，
还摆着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毛绒拖鞋。客厅的茶几上，
放着她织了一半的、给未出世宝宝的毛衣。厨房的冰箱门上，
贴着她用可爱的字体写的备忘录：“老公，明天降温，记得多穿衣服。”阳台上，
她养的那几盆多肉，因为缺水，已经有些蔫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都充满了她生活过的痕ઉ迹。她好像从未离开。可她又确确实实地，不在了。
我走进我们的卧室。床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梳妆台上，她的护肤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衣柜里，一半挂着我的西装衬衫，一半挂着她的连衣裙。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找一包烟。
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上了锁的日记本。旁边，
还有一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我打开那份文件。是离婚协议书。上面，
许念已经签好了她的名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颤抖。协议的内容很简单。她净身出户，
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要求：孩子的抚养权，必须归她。落款日期，是她去世的前一天。
我的手，抖得再也拿不住那张纸。原来，她早就准备好要离开我了。是我，
连让她离开的机会，都没有给她。我像疯了一样，开始在屋子里翻找。我要找钥匙，
我要打开那个日记本，我想知道，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都在想些什么。
我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几乎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但我没有找到钥匙。最后，
我瘫坐在满地狼藉的客厅中央，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我把家砸了。
那个我和她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家，被我亲手毁掉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住在公司。我用工作麻痹自己，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我以为，
只要我够忙，够累，就不会再想起她。可是，没用的。我会在深夜的办公室里，
闻到熟悉的百合花香。我会在开会时，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座位，下意识地喊出“许念”。
我会在回家的路上，习惯性地把车开到我们以前住的小区楼下，然后对着那个漆黑的窗户，
坐上一整夜。我弄丢了回家的路。因为，那个有她在的地方，才叫家。而我，亲手，
把她弄丢了。5.她的日记本，字字都是诛心的刀我开始酗酒。只有在酒精的麻痹下，
我才能短暂地忘记那份噬骨的疼痛。林清梦来看过我几次。她会帮我收拾乱成一团的办公室，
会给我带来热腾腾的饭菜，会用温柔的语气劝我：“修瑾，人死不能复生，
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嫂子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越是温柔体贴，
我就越是烦躁。以前，我觉得她的善解人意是解药。现在，我只觉得刺耳。“你走。
”我把她带来的保温饭盒，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不想看见你。”“修瑾……”“滚！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那张脸，我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烟花灿烂的夜晚。
那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的记忆里。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去见她，
如果我没有陪她看那场该死的烟花，如果我接了许念的电话……可是，没有如果。
林清梦被我吓跑了。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从抽屉里，
拿出那个从家里带出来的、上了锁的日记本。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会把它拿出来，
摩挲着它陈旧的封面，想象着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钥匙。
今天，我不想再等了。我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把裁纸刀，用尽全力，撬开了那把小小的铜锁。
锁开了。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X年X月X日，
晴。】【今天，是我嫁给修瑾的第一天。我好开心。虽然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心里，
住着另一个叫林清梦的女孩。没关系，我相信，只要我对他足够好，总有一天，
他会看到我的。】【X年X月X日，阴。】【修瑾又喝醉了。他抱着我，
嘴里却一直在喊‘清梦’的名字。我的心，好疼。像被针扎一样。但我还是把他扶到床上，
为他擦脸，盖好被子。看着他熟睡的脸，我觉得，一切都值得。】【X年X月X日，雨。
】【清梦回国了。修瑾去机场接她，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
对着一桌子他最爱吃的菜，从天亮，等到天黑。菜凉了，我的心，也凉了。
】【X年X月X日，晴。】【我怀孕了！医生说，是个男孩。我第一时间告诉了修瑾，
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他说，他最近很忙，让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X年X月X日，晴。】【宝宝今天踢我了，好神奇的感觉。我给他讲故事，唱儿歌。
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我觉得好幸福。宝宝，你一定要健康平安地出生。
妈妈会用尽所有的力气来爱你。】【X年X月X日，阴。】【今天产检，医生说我胎位不正，
可能会难产。我好害怕。我想告诉修瑾，让他陪陪我。可是，他的电话，打不通。
后来我才知道，他陪清梦去山顶看星星了。】【X年X月X日，阴。】【我决定了，
等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他。这张离婚协议书，我写了好久。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我的孩子。沈修瑾，我爱了你整整十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现在，我不想再爱了。
太累了。】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宝宝，妈妈带你离开这个不爱我们的爸爸，
好不好？】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砸在纸上，将那些字迹晕染开来。原来，
在我不知道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她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写进了这本日记里。却在我面前，
永远都是那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她不是天生坚强，她只是，太爱我了。爱到，
可以为我，委屈她自己。我这个**！我这个彻头彻尾的**！我把她所有的好，
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却把她的一片真心，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日记，每一页，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我的心，
凌迟得血肉模糊。我终于知道，我失去的，到底是什么了。我失去的，是这个世界上，
唯一一个，用整个生命来爱我的女人。6.原来，
她偷偷给孩子取名叫“念安”自从看了许念的日记，我就彻底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
是心病。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闭上眼，就是许念那张苍白的脸，
和日记里那些诛心的字句。我瘦得脱了相，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公司的事情，
我再也无心打理。董事会对我怨声载道，几个大的合作案，都因为我的失误而泡了汤。
我知道，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个被我砸得一片狼藉的家。
已经快两个月没人住了，屋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百合花香，
也已经散尽了。我像个幽灵一样，在每个房间里游荡。最后，
我走进了那个我从未踏足过的房间——婴儿房。这个房间，是许念亲手布置的。
墙壁刷成了温暖的米黄色，上面贴着可爱的卡通贴纸。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角落里，
放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床头挂着一个风铃。风一吹，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床上，
放着几件小小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婴儿衣服，还有那件她没织完的毛衣。我走过去，
拿起那件毛衣。旁边，压着一张卡片。我打开卡片，上面是许念娟秀的字迹。
“给我最亲爱的宝宝：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虽然爸爸可能不那么期待你，
但妈妈会给你双倍的爱。妈妈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念安’。沈念安。我希望你，一辈子，
岁岁平安。也希望你的爸爸，能偶尔，思念一下我们。”“砰”的一声，卡片从我手中滑落。
念安……沈念安……我的念安……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捏碎了。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原来，她连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一个包含了她对我所有爱与失望的名字。我跪在婴儿床前，把那张卡片紧紧地贴在胸口，
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如果他能平安出生，现在，应该已经快两个月大了。他会笑，会哭，会用那双小小的手，
抓住我的手指。而我，会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爸爸爱他。可是，这一切，
都被我亲手毁掉了。我杀死了我的妻子，也杀死了我的孩子。我甚至，连他们最后一面，
都没有见到。从那天起，我开始出现幻觉。我总觉得，许念没有死。她就住在这个家里。
我会在半夜醒来，看到她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我会在客厅里，听到她喊我“老公，
吃饭了”。我会在浴室里，看到她为我挤好了牙膏。我开始和“她”对话。“念念，
今天外面下雨了，你出门记得带伞。”“念念，我今天谈成了一个大项目，你高不高兴？
”“念念，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公司的员工，都以为我疯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同情。岳父岳-母来公司找过我一次。
他们看到我形容枯槁、胡言乱语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岳母只是哭着，给了我一个盒子。
“这是……念念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她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机会送给你。”我的生日，
就在她去世后的第三天。我颤抖着，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条手工编织的围巾。灰色的，
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旁边，还有一张贺卡。“老公，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岁啦！以后，
不许再抽烟，不许再喝酒，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爱你的，念念。
”我抱着那条还残留着她指尖温度的围巾，感觉整个世界的阳光，都照在了我身上。可是，
太暖了。暖得，让我觉得好冷。因为，给我这份温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