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率先迈出了电梯。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惨白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许悠柔的经纪人兼闺蜜张岚正焦急地等在病房门口,看到顾衍城,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衍城哥!你可算来了!悠柔她……她快不行了!”张岚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抓着顾衍城的手臂,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顾衍城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视线依然死死地锁在我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你怎么会知道她芒果过敏?”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许悠柔对芒果严重过敏这件事,是他和她之间的小秘密,也是他用来证明自己对许悠柔有多么特别、多么上心的证据之一。他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每次都带着一种炫耀般的口吻,说他记得许悠柔所有喜好和禁忌,而我这个正牌妻子,在他眼里,连许悠柔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过他,看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岚,语气平淡地开口,“张**,别哭了。再哭下去,你新做的双眼皮埋线就要崩开了。”
张岚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惊愕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反驳。
“我胡说?”我轻笑一声,目光从她那还有些红肿的眼皮上扫过,“你上周三下午两点,在城西那家‘美丽新生’整形医院做的手术,主刀医生姓王。需要我把手术单号也报给你听吗?”
张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衍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震惊,又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审慎和……忌惮。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
房间里,许悠柔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床边的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心电图的曲线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多么精湛的演技,不去拿奥斯卡真是可惜了。
“林晚!你进来干什么!”顾衍城跟了进来,一把拉住我,语气里满是警告,“别在这里**悠柔!”
“**她?”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嘲讽,“顾衍城,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你看看她,除了脸色白了点,哪里像是快死的人?心率75,血压120、80,各项生命体征比我还平稳。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喊一声‘着火了’,她能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得比谁都快。”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病床上的许悠柔听得清清楚楚。
我看到她戴着氧气面罩的脸下,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你闭嘴!”顾衍城怒吼,他无法接受自己深信不疑的事情被我如此轻易地戳破,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医生说了,她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休克!”
“哪个医生说的?”我好整以暇地问,“是那个收了你们二十万红包,帮你伪造病历的李主任吗?哦,对了,那笔钱还是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的账户里转出去的。顾衍城,你花我的钱,给你的白月光买通医生演戏,演给我看。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顾衍城彻底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灰败。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在我这里,却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你……你到底是谁?”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是啊,我到底是谁?
我不再是那个任由他拿捏的林晚了。上一世,我在绝望中死去后,灵魂并未消散,而是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他和许悠柔身边。我看着他们如何庆祝我的死亡,看着他们如何心安理得地侵占林家的一切,也看着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毁灭的。
我看到了太多秘密,听到了太多真相。
我知道许悠柔的芒果过敏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更心疼自己。我知道张岚的双眼皮是割的,因为我曾看到她拿着账单找许悠柔报销。我知道李主任收了黑钱,因为我亲眼看到顾衍城的特助把一个装满现金的信封塞给了他。
这些信息,在上一世,是我痛苦的根源。而这一世,它们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我是你的妻子,林晚。”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在装睡的许悠柔,“许**,戏演完了,可以起来了吧?再装下去,氧气面罩戴久了,可是会损伤皮肤的。”
许悠柔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装不下去了。她一把扯掉氧气面罩,坐了起来,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哪还有半分病容,只有被戳穿谎言的恼羞成怒。
“林晚!你太过分了!”她指着我,声音尖利,“衍城,你看看她!她就是个疯子!她在诅咒我死!”
她又开始演了,只不过这次的剧本是“被恶毒女配欺负的可怜白莲花”。
顾衍城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他看向许悠柔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失望和审视。
“悠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火。
许悠柔被他看得心虚,眼神闪躲,立刻又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衍城,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你不关心我,我怕失去你……我才会出此下策的。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柔弱”地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摔倒。
按照过去的剧本,顾衍城会立刻冲上去,将她抱个满怀,然后心疼地责备她不爱惜自己。
可这一次,顾衍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反倒是我,在他之前动了。
我没有去扶她,而是往旁边侧了一步,顺便伸脚,轻轻地勾了一下旁边床头柜的脚。
“砰——”的一声巨响。
床头柜倒了,上面放着的水杯、花瓶、果盘,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许悠柔原本只是假装要摔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身体失去平衡,结结实实地一**坐在了满地的玻璃碎片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这一次,不用装了。她是真的受伤了,鲜红的血液很快就从她白色的病号服下渗了出来。
“悠柔!”顾衍城脸色大变,终于反应过来,冲了过去。
张岚也尖叫着跑过去扶她。
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而我,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抱着手臂,冷眼旁观。
“林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顾衍城抱着疼得龇牙咧嘴的许悠柔,回头冲我怒吼,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我恶毒?”我挑了挑眉,一脸无辜,“我只是不想被她撞到而已,谁知道她那么不小心。再说,她不是一直说自己快不行了吗?现在流点血,不正好让医生有理由给她输血了吗?哦,对了,”我晃了晃手中的包,里面装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我的血,你们就别想了。你们还是赶紧想想,要去哪里找新的血源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潇洒地走出了这间令人作呕的病房。
身后,传来顾衍城气急败坏的咆哮和许悠柔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我,却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