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白晓的主页上不断下滑。她的社交账号和我的简直是两个世界——没有一张**,全是黑白钢琴键、写满批注的乐谱、音乐厅角落的灯光。最新一条是一段视频,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演奏的不是任何名曲,而是一段原创旋律。
"即兴创作,献给夜晚。"简短的配文。
我咬住下唇,切换到自己的主页。满屏都是我——嘟嘴的、眨眼的、比剪刀手的,配文全是"今天又被学长们投喂啦~"、"小桑宁又迟到了呜呜"。评论区挤满了"可爱死了"、"萌翻了"之类的留言。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照片几乎全是别人拍的,文字也是模仿着别人喜欢的语气。我自己的声音在哪里?
"宁宁,吃饭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来了!"我条件反射般换上轻快的语调,却在镜子前愣住了。那个嘴角自然下垂、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女孩是谁?
餐桌上,爸爸兴致勃勃地讲着同事女儿被保送名校的事。"那孩子从小参加各种竞赛,去年还拿了全国奥数一等奖..."
"我们家宁宁也很优秀啊,"妈妈笑眯眯地给我夹菜,"在学校多受欢迎啊,上次家长会,那么多老师同学都夸她可爱懂事。"
我低头扒饭,白晓的话在耳边回响:"你只不过是个团宠..."
筷子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第二天清晨,我比平时早半小时到了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我的脚步声格外清晰。走到座位前,我愣住了——桌面上放着一本《现代诗赏析》,扉页夹着一张纸条:"也许你会需要这个。——L"
"L?"我皱眉思索,脑海中突然闪过学生会副会长陆沉冷峻的侧脸。不可能,那个从来不正眼看我的人怎么会...
"哟,团宠今天转性了?这么早来学校。"白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今天扎了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
我下意识把书塞进抽屉,"早啊,白晓同学。"声音里的甜度比平时降了三分。
她挑了挑眉,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变化,但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下课铃响后,林小桃一把拽住我:"宁宁!大事不好了!"她圆圆的脸上写满焦急,"白晓刚才去学生会递交了文艺部长竞选申请!"
我的心猛地一沉。文艺部长一直是我计划中的下一步,所有人都默认我会接任。
"还有更糟的,"小桃压低声音,"陆沉学长公开支持她,说什么'学生会需要真才实学,不是花瓶'。"
"他真这么说?"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小桃愤愤不平,"那个白晓才来几天啊,凭什么..."
我机械地点头,思绪却飘向那本《现代诗赏析》。如果真是陆沉送的,为什么又要在公开场合支持白晓?
午休时分,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学生会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陆沉低沉的嗓音:"...你的履历很出色,但学生会不是比赛场。"
"我以为副会长欣赏有能力的人。"白晓的声音带着挑衅。
"我欣赏真实的人。"陆沉的回答让我屏住了呼吸。
透过门缝,我看到白晓背对着门,肩膀线条紧绷。陆沉靠在窗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看不清表情。
"什么意思?"
"你弹肖邦时,第四小节总是过于急促,"陆沉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像是在害怕什么。"
白晓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我捂住嘴,轻手轻脚地退开,却在转身时撞上了一摞文件。
"谁?"陆沉的声音骤然逼近。
我拔腿就跑,心跳如擂鼓。
放学后,我独自躲在图书馆角落,翻看那本《现代诗赏析》。书页间突然飘落一张纸条:"真正的价值不需要别人的认可。"
字迹工整有力,和扉页上的"L"如出一辙。
"找到你了。"一个声音从书架后传来。我慌忙合上书,抬头对上了陆沉深邃的眼睛。
"学、学长..."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从容得像是在进行最平常的谈话:"考虑过参加青年艺术创作大赛吗?"
"我?"我瞪大眼睛,"那是全国性的比赛..."
"截稿日期还有两个月。"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宣传册推到我面前,"你上次文学课写的《雨巷回声》,李老师推荐给了校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篇随手写的小短文?李老师从来没有当面对我表示过赞赏。
"为什么帮我?"我直视他的眼睛,突然不想再装可爱了。
陆沉微微勾起嘴角,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近乎微笑的表情:"也许我厌倦了看人浪费才华。"
他起身离开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小桃发来一连串消息:"惊天大新闻!白晓和陆沉学长上周在钢琴室单独待了一小时!有人说听到他们在吵架,也有人说看到白晓哭着跑出来..."
我抬头望向窗外,恰好看到白晓穿过操场。她走路的姿势那么挺拔,像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低头。而此刻,我胸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嫉妒,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强烈的、几乎疼痛的渴望。
渴望成为真实的自己,渴望拥有不被轻易定义的才华,渴望像她那样,即使被讨厌也不伪装。
我把那本《现代诗赏析》紧紧抱在胸前,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