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顺从似乎取悦了他。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赞许。
“很好。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他伸手,将床榻内侧的位置让了出来,“夜深了,睡吧。”
睡?
我和他,在一张床上?
我浑身的肌肉瞬间再次绷紧,刚刚才稍稍平复的警惕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我宁愿在地上打坐一夜,也绝不可能与这个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头同床共枕。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抗拒,淡淡地开口:“别紧张,我对还未成熟的‘作品’没有兴趣。在你拥有能与我抗衡的力量之前,我不会碰你。让你睡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我随时探查你体内混沌之力的运转情况。”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仿佛与我同眠对他而言并非享受,而仅仅是一项必要的“工作”。
这种**裸的无视,比任何恶意的侵犯都更让我感到屈辱。我咬了咬牙,心中那股黑色的期待愈发茁壮。好,沈星淮,星渊,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我不再多言,默默地躺在了床榻的外侧,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尽可能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洞府内的红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有窗外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我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神识内视,丹田气海中,那个小小的黑白太极图依旧在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那股新生的混沌之力壮大一分。身体的伤势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的他呼吸平稳悠长,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他的气息很干净,依旧是那股我熟悉的、清冽的雪后青松的味道,只是在这片纯净之下,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渊般的气息。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竟融合得如此完美,就如同他体内的仙魔之力一样。
我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他到底是谁?为何能身兼仙魔两种身份?他身为魔尊,为何又能成为正道魁首,被整个仙门敬仰?这其中隐藏着怎样巨大的秘密?
这些问题,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黑洞,而我,就站在这黑洞的边缘,被那股未知的引力深深吸引,却又恐惧于被其吞噬。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洞府时,我睁开了眼睛。一夜的调息,不但让我昨夜受的伤尽数痊愈,修为更是精进了一大截。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我坐起身,看到沈星淮,或者说,此刻的**仙尊,已经穿戴整齐。他又换回了那身素白如雪的道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气质清冷出尘,光风霁月,仿佛昨夜那个邪气狷狂的魔尊星渊,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他正站在一面水镜前,镜中映出的,是昆仑山巅云海翻腾的景象。
“醒了?”他没有回头,声音温和清朗,与昨夜判若两人,“今日是你我合籍的第二日,按规矩,要去向师尊和各位长老敬茶。”
我心中一凛。
敬茶?以我们现在这种诡异的关系,要去面对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师长们?我该如何自处?我能在他那张“仙尊”的面具下,不露出任何破绽吗?
“怎么?怕了?”他从水镜中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属于星渊的弧度,“苏晚,你的第一课,现在才真正开始。如何在我那些‘同道’面前,扮演好一个幸福甜蜜的‘仙尊道侣’,同时,又不暴露你体内正在茁壮成长的‘魔’。这,考验的是你的心性。”
我明白了。这也是他“教学”的一环。他要我学会伪装,学会欺骗,学会戴着面具生存。
我深吸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走到他为我准备好的衣架前。那上面挂着一套淡紫色的宫装,仙气飘飘,正是我平日里最常穿的款式。
我沉默着换上衣服,梳理好长发,走到他身边。
“走吧。”我平静地说道。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能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
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就像这世间任何一对新婚的恩爱夫妻。他的手掌依旧温暖干燥,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力量。可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被这表面的温度所迷惑。我知道,在这层温暖的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何等冰冷和危险的灵魂。
走出洞府,阳光明媚,仙鹤在云间飞舞。前来道贺的各派仙长还未散去,看到我们携手走出,纷纷投来善意的、羡慕的目光。
“仙尊与苏仙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啊,看苏仙子面色红润,想必昨夜……”
一些暧昧的调笑声传来,我脸上不由自主地一热,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手。
他却握得更紧了,同时微微侧头,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笑。他们希望看到什么,你就表现出什么。”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那笑容,是属于**仙尊的,温柔,宠溺,不含一丝杂质。可我知道,在那层温柔的表皮之下,是星渊冰冷的注视。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羞涩而幸福的笑容,微微低下头,将脸颊的红晕表现得恰到好处。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而线的另一端,就握在他手中。
在众人的簇拥下,我们来到了玉虚宫。
我的师尊,天衍宗宗主玄清道人,以及几位太上长老早已等候在那里。
“徒儿苏晚,携道侣沈星淮,拜见师尊及各位长老。”我与他并肩跪下,奉上香茶。
玄清师尊捋着长须,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看着我,又看看我身旁的沈星淮,满意地点点头:“好,好!晚儿,从今往后,你便要以仙尊为重,夫妻同心,一同为我正道昌盛而努力。”
我低着头,恭敬地应道:“是,师尊。”
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为正道昌盛而努力?我如今已是半魔之躯,还谈何正道?而我身边的这位“正道魁首”,更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敬茶的流程繁琐而漫长,我全程扮演着一个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娇羞女子,应对着师长们的关怀和同门们的祝福。我的演技或许并不高明,但在“**仙尊道侣”这个光环的加持下,没有人怀疑任何事情。
他们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美好。
而沈星淮,更是将“完美道侣”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他对我呵护备至,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爱意。
只有我知道,在那温柔的触碰下,他正用一股隐秘的力量,不断**着我丹田内的那个太极图,强迫它加速运转,让我时刻都处在一种仙魔二气交锋的微妙痛苦之中。
他在用这种方式,磨练我的控制力。
我要在承受着体内能量冲撞的同时,在脸上维持着幸福的微笑。我要在神识紧绷到极致的情况下,与人谈笑风生。
这是一场残酷的修行。
终于,所有的仪式都结束了。我们回到了洞府。
一踏入洞府,关上大门,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松开了我的手,恢复了那副冷漠淡然的模样。
“噗——”
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半跪在地。
持续数个时辰的高度精神集中和能量对抗,已经让我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感觉如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没有半分怜悯。
我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却没有丝毫屈服:“还死不了。”
“很好。”他点点头,“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要习惯这种‘分裂’。在人前,你是光芒万丈的**仙尊道侣;在人后,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要承受最严酷的训练。直到有一天,你能将这两种身份完美地融合,不再需要任何伪装。”
我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你说的‘好地方’,是哪里?”我问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个。
“怎么?等不及了?”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课堂’,会是什么样子。”我平静地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别急。在上课之前,我得先解决掉一些……苍蝇。”
苍蝇?
我正疑惑间,他忽然转头,看向洞府之外,眼神一冷。
“滚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威能,穿透了洞府的禁制,响彻云霄。
下一刻,数道强大的气息,从昆仑山的四面八方冲天而起,遥遥将我们的洞府包围。
我心中一惊,这是……仙门长老会的气息!为首的那股气息,浩瀚如海,威严霸道,正是仙门长老会的首席大长老,擎苍上人!
他们要做什么?
“沈星淮!”擎苍上人洪钟般的声音在天际炸响,“你勾结魔道,残害同门,罪证确凿!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勾结魔道?残害同门?
我愣住了。这怎么可能?沈星淮是正道魁首,怎么会……
我猛地看向他,却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是一副“果然来了”的表情。
“看来,我的身份,还是泄露了一丝。”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然后看向我,笑了笑,“苏晚,你的第二课,现在开始。看清楚了,我是如何……清理门户的。”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洞府之中。
紧接着,洞府之外,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灵力碰撞声。剑气纵横,法宝齐鸣,整个昆仑之巅都为之震动。
我冲到洞府门口,透过禁制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半空之中,沈星淮一人独立,白衣飘飘。他的周围,是擎苍上人在内的七位仙门顶尖高手,结成了一座威力无穷的“七星诛魔阵”。
无尽的星光之力从天而降,化作一柄柄审判之剑,铺天盖地地向他斩去。
这是足以诛杀任何一位渡劫期大能的绝杀之阵!
然而,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击,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的指尖,萦绕着一缕我无比熟悉的、黑白相间的混沌之力。
他对着那漫天剑雨,轻轻一点。
“碎。”
一个字,轻描淡写。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漫天的星光剑雨,在距离他还有百丈远的地方,骤然停滞。然后,就像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折叠。
紧接着,在一片死寂之中,所有的星光之剑,连同那座“七星诛魔阵”本身,都如同被敲碎的镜子一般,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擎苍上人等七位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坠落。
一指,破阵,败七仙。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就是“混沌”之力的真正威力吗?
这……就是我未来要挑战的,敌人吗?
半空中,他缓缓收回手指,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惊骇欲绝的仙门众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仿佛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强大。
他在用事实告诉我,追随他,是我唯一的,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昆仑之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震慑住了。那可是仙门长老会,是维系整个修真界秩序的最高战力,七位渡劫期的大能联手布下的“七星诛魔阵”,竟然……竟然被他一指击溃!
这已经不是修为高低的问题,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我站在洞府门口,隔着透明的禁制,呆呆地望着那个悬浮于半空中的身影。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就像一位真正的神祇,漠然地俯瞰着脚下匍匐的众生。
我的师尊玄清道人,还有天衍宗的几位太上长老,此刻正和其他门派的掌门一起,面色惨白地站在远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震惊,以及一丝深深的……困惑。
显然,他们也无法理解,为何他们所敬仰的**仙尊,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又为何会与仙门长老会为敌。
擎苍上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一条手臂已经不自然地扭曲,显然受了极重的伤。他指着沈星淮,声音嘶哑而颤抖:“你……你用的不是仙家道法!那是什么力量?你究竟是谁?!”
沈星淮缓缓降下身形,落在了玉虚宫前的白玉广场上,那里,正是我们昨日拜堂成亲的地方。十里红妆犹在,喜庆的氛围却早已被肃杀和恐惧所取代。
他没有理会擎苍上人,而是目光一转,看向了我的师尊。
“玄清。”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的道侣,受惊了。此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竟然倒打一耙!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明明是行凶者,却摆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向天衍宗兴师问罪。
玄清师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一眼重伤的擎苍上人,又看了看毫发无损、气定神闲的沈星淮,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仙尊……这……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擎苍上人他们……”
“误会?”沈星淮打断了他,语气陡然转冷,“长老会七人,未经过任何通禀,便在我新婚洞府外布下杀阵。若非我尚有几分薄力,此刻我与苏晚,恐怕已是一对亡魂。你告诉我,这是误会?”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站在远处,心中一片冰凉。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贼喊捉贼!
他分明是在利用这件事,进行一场血腥的“清理”。擎苍上人他们或许真的掌握了他“勾结魔道”的某些证据,所以才敢如此行事。但他们错估了沈星淮的实力,更错估了他的**。
如今,他们败了,便从“执法者”变成了“行刺者”,所有的正义和理由,都随着那一指烟消云散。
这就是力量。拥有绝对的力量,便拥有了定义一切的权力。
“可……可是擎苍上人说,你勾结魔道……”一位不知是哪个门派的掌门,鼓起勇气小声地辩解了一句。
沈星淮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瞬间射向那人。那名掌门顿时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被神念所伤。
“勾结魔道?”沈星淮冷笑一声,环视四周,“证据呢?谁看到了?还是说,如今的仙门,仅凭擎苍一人之言,便可随意给我定罪?”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一团纯净到极致的、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白色光球缓缓浮现。那光球中蕴含的,是浩瀚无匹的仙家灵力,比在场任何一位正道修士都要精纯百倍。
“我沈星淮,修的是昆仑正统‘九天玄清气’,自问一生斩妖除魔,无愧于心。今日,却被冠以‘魔道’之名,险些命丧于此。诸位,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众人看着他手中那团无可辩驳的纯净仙力,又看了看重伤倒地的长老会成员,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复杂和动摇。
是啊,**仙尊怎么可能是魔头?他可是正道的旗帜啊!或许……真的是擎苍上人他们搞错了?或者,这是长老会内部的权力斗争?
人心,开始动摇了。
擎苍上人见状,急怒攻心,又是一口血喷出:“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你刚刚所用的,分明是……”
“是什么?”沈星淮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是我压箱底的保命神通罢了。怎么?只许你们长老会藏着杀手锏,就不许我沈星淮有些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