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良缘,将军的心尖头第1章

小说:锦绣良缘,将军的心尖头 作者:姜元宝 更新时间:2025-09-22

初春的京城,细雨如丝,沾湿了青石板路,也沾湿了沈知意单薄的衣衫。她挎着半旧的药篮,从城外归来,篮中零星几株刚采的草药尚带着山间的露水。

沈家宅院坐落在城西,昔日车马喧阗的门庭,如今只余冷清。三年前,父亲沈敬言官拜礼部侍郎,却因科场舞弊案牵连,削职抄家,病殁于狱中。家道就此中落,唯剩这栋御赐老宅和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

知意推开略显斑驳的朱漆大门,院中母亲周氏的咳嗽声便传了来,一声接一声,绞着人的心。她加快脚步,将药篮放在廊下,拂去身上水汽,才掀帘进屋。

“娘,我回来了。”她声音轻柔,走到炕边,替母亲掖好被角。

周氏面色蜡黄,抓住女儿冰凉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愧疚:“又下雨,还出去采药……咳咳……是娘拖累了你。”

“说的什么话,”知意绽开一个宽慰的笑,眉眼弯起,掩去所有疲态,“今日运气好,采到了些不错的茯苓,一会儿给您煎上,镇咳最有效的。”

她转身去倒温水,背影纤细却挺直。曾经的沈家大**,通诗书,明礼乐,一手丹青引得京城才子争相题咏。

如今繁华散尽,她学会了辨识草药、缝补浆洗,用柔弱的肩膀撑起这个残破的家。

夜深人静,知意坐在灯下,仔细挑拣药材。窗外雨声淅沥,灯花偶尔爆开一声轻响。她望着跳动的火苗,眼神有片刻恍惚。

若非家变,她或许已依父母之命,嫁入门当户对的仕宦之家,相夫教子,平稳一生。然而命运弄人,如今的她,只求母亲安康,余生平静,便足矣。

她轻叹一声,将挑好的药材放入陶罐,注水,置于小炉上。微火慢煎,药香渐渐弥漫开来,氤氲了清寒的夜。

同一片夜色下,巍峨的将军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书房内,烛火通明。萧煜端坐于紫檀木书案后,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常服更衬得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凝着沙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

他刚从北境凯旋不久,圣恩正隆,赏赐无数,可这滔天权势之下,是愈发汹涌的暗流。

心腹副将秦苍肃立桌前,低声道:“将军,宫中线报,陛下今日又问起了您的婚事。贵妃娘娘似有意将永嘉郡主……”

萧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指尖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烛光下,一道旧疤横亘手背,更添几分冷硬。

“知道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永嘉郡主,陛下的侄女,贵妃的掌上明珠。这已不是第一次暗示。他战功赫赫,手握重兵,却偏偏不愿卷入皇子们的夺嫡之争,更不愿成为后宫势力拉拢的对象。一门显赫的姻亲,绝非他所愿,那将是套在他身上最牢固的枷锁。

他需要一桩婚姻,一桩足以堵住悠悠众口,却又不会带来任何额外麻烦,甚至能让他更超然于朝堂纷争之外的婚姻。妻子这个位置,只需一个背景简单、安分守己、不会惹是生非的女子来填充。

“属下还听闻一事,”秦苍略一迟疑,继续道,“今日老夫人去慈恩寺上香,归来时车驾惊马,险些出事,幸得一位路过的姑娘相助,用银针刺穴稳住了受惊的马匹。老夫人受了些惊吓,但无大碍,已安置歇下了。”

萧煜眸光微凝:“可知是哪家女子?”

“已查清,是……原礼部侍郎沈敬言之女,沈知意。”秦苍答道,“沈家败落,如今只剩她与病母居于城西老宅。此女颇通医理,常亲自上山采药,为其母治病。”

“沈敬言……”萧煜指尖轻叩桌面。那个因科场案获罪、病死狱中的侍郎。一个早已失势、无依无靠的家族。一个需要仰人鼻息、必然懂得谨小慎微的孤女。

烛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三日后,一位穿戴体面的嬷嬷敲响了沈家的大门。

知意开门,见到陌生来客,微微一怔。嬷嬷笑容得体,递上一份拜帖和一份沉甸甸的礼单,说明了身份——竟是将军府的人。

知意心中惊疑不定,将军府与沈家素无往来,如今这般阵仗,是福是祸?她将人请进简陋的厅堂,奉上清茶。

嬷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只见眼前女子荆钗布裙,却难掩清丽容色,举止从容,眼神澄净,并无小门小户的畏缩之态。

“老身奉我家老夫人之命,特来感谢沈姑娘那日慈恩寺外的援手之恩。”嬷嬷开口,语气客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知意谦逊道:“举手之劳,老人家言重了。老夫人凤体安康便好。”

寒暄几句后,嬷嬷话锋一转,缓缓道出真正来意:“我家将军听闻姑娘蕙质兰心,且如今……家中似有难处。将军有意与姑娘结一门亲事,特命老身前来问询姑娘之意。”

知意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温热的茶水险些溅出。她难以置信地抬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萧煜?那个权倾朝野、冷面寡言,京城无数贵女翘首以盼却无人能近其身的大将军?要娶她这个罪臣之女?

嬷嬷将她的惊愕尽收眼底,继续道:“姑娘是聪明人,当知这是一桩极难得的姻缘。将军可保姑娘与令母日后衣食无忧,安稳尊荣。至于姑娘府上……”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将军亦可稍加拂照。”

知意的心猛地一沉。拂照?是指父亲那桩至今未能昭雪的旧案吗?她指尖冰凉,心跳如鼓。这并非寻常提亲,倒像一桩……交易。

她沉默片刻,声音微涩:“将军……为何选我?”

嬷嬷笑了笑,语气平淡却残酷:“姑娘家世清静,性子沉稳,正是将军所需。将军只需一位省心的夫人,打理中馈,安守本分。姑娘亦可得庇佑,两相便宜,岂非良配?”

字字句句,敲在知意心上。没有半分旖旎,只有冰冷的现实。她看向内室方向,母亲压抑的咳嗽声隐隐传来。她想起家中日益拮据的用度,想起药罐里日渐昂贵的药材,想起父亲临终未能瞑目的冤屈……

她有的选吗?

尊严与生存,傲骨与至亲,她必须抉择。

良久,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波澜,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

“烦请回复将军,”她听见自己说,“沈知意……愿凭将军安排。”

婚事办得极快,极其低调。

没有三媒六聘的繁琐礼仪,没有喧闹奢华的宴请排场。一顶并不十分起眼的青呢小轿,在一個微凉的清晨,停在了沈家门前。

知意穿上将军府送来的大红嫁衣,料子是极好的云锦,绣着精美的鸳鸯戏水图样,尺寸却略显宽大,仿佛在提醒她,这只是一场早已为别人量体剪裁好的戏服。

她拜别卧病在床的母亲。周氏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既有对女儿能得此归宿的些许欣慰,更有深深的不安与不舍。知意努力笑着,安慰母亲,心中却是一片空茫的凉。

盖上红盖头,世界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暗红。她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出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坐进那顶象征着命运转折的花轿。

轿子起行,颠簸着穿过熟悉的街道。外面人声依稀,却仿佛隔着一重山水。她紧紧攥着衣袖,指甲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下。喧闹的人声骤然清晰,又很快被一种威严肃穆的寂静所取代。将军府到了。

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引她下轿。指尖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还有……一丝淡淡的、清冽的松墨气息。

那是萧煜。

她的夫君。

知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与她冰凉纤细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接下来的仪式简单而迅速。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整个过程,她都能感觉到身旁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场,没有半分新婚应有的喜气。

礼毕,她被引着,穿过层层庭院,走向新房。将军府邸深阔,亭台楼阁,气象森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规则之上。

新房布置得喜庆,红烛高烧,锦被鸾枕,却依旧透着一股冷清。侍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对着跳跃的烛火。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门被推开,那双熟悉的云纹锦靴停在她面前。

盖头被一柄玉如意缓缓挑起。

光线涌入,知意下意识地抬起眼帘。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夫君。

萧煜就站在眼前,身量极高,她需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大红吉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目如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黑眸正落在她脸上,锐利如鹰,审视着,探究着,不带丝毫温情。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太过冰冷,知意的心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站稳,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依着礼数,轻声唤道:“将军。”

萧煜看着眼前的新娘。红烛下,女子容颜清丽,肤色白皙,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紧张,却并无怯懦之态。比他想象中,更显沉静。

他开口,声音一如他的目光,低沉而冷清:“既入府中,望你安守本分,恪尽职责。府中中馈,明日自有管事与你交接。”

没有温存,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如同下达军令。

“是,妾身明白。”知意低声应道。

萧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道:“早些歇息。”

说完,竟转身便要离开。

知意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将军……要去何处?”

萧煜脚步顿住,并未回头,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书房尚有军务。”他声音平淡无波,“日后你宿于此间即可。”

话音落下,他已大步离去,房门轻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仿佛将刚才那一点极其短暂的、几乎不存在的交集彻底斩断。

红烛静静燃烧,流下滴滴红泪。

知意独自站在满室鲜红却空洞的喜庆里,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力道和温度,此刻却只剩一片冰凉。

她缓缓走到榻边坐下,大红的嫁衣铺陈开来,像一朵骤然失去依附的花。这场婚姻,果然如她所料,只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她得到了庇护所,而他,得到了一个隔绝更多麻烦的屏障。

只是,在这深似海的侯门将府之内,这场冰冷的交易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她尚未可知的波澜?那位冷面夫君,身上又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夜阑人静,窗外风声渐起,吹得窗棂轻轻作响,仿佛预示着这桩婚姻未来的莫测与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