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穿书,都是带着本事来的。
杨芮姝也有。
她啊,最擅长摸鱼了。
——
1
「娘娘,明日中秋宴,您是要穿这件,还是这件?」
作为流云殿唯一的宫女,杜丹可以说是尽心尽责到无可挑剔了,奈何主子实在是太过慵懒。
歪在摇椅上的杨芮姝懒懒地睁眼,随后换了个姿势接着躺。
「明日啊……我不去!」
「什么!」,杜丹一听,简直要跳起来,「中秋宴可是难得可以面见圣上的机会,所有妃嫔都在准备,您不去?」
深宫之中,没有恩宠,就没有好生活。
虽说现在大家都没有恩宠,除了位份不同,好像……emmmm,也都没啥区别。
杨芮姝敷衍地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志向变了。」
毕竟魂都不是同一个了,目标当然是不一样咯。
三天前,她意外穿进了这本不知道什么文学。
别人穿书,不是主角就是配角,再不济,也得是个炮灰。
她不同,她是个连丁字号都排不上的超级路人妃子,全书仅仅一句台词——皇上!
就领了盒饭。
而事发现场,正是今晚的中秋宴。
按照情节,她会在今晚的宴会上,为了引起暴君男主的注意,穿得那叫一个娇艳欲滴,明媚动人。
将本来就有九分的容颜,硬是发挥了十八分。
结果,男主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原主的衣服一眼,「穿粉色,杖毙。」
就这么死得快速又草率。
只因为他最讨厌粉色。
是她还不够美吗?不,她美炸了。
这后宫里的妃子,可以说就没有一个丑的。
奈何这本书的男主,他不好美色,一整个事业狂人,整个后宫都是摆设,唯独钟爱女主一人。
在这本书的设定上,女主就是他美丽的唯一。
后期他甚至「贴心」地给每个品级的妃子都安排了工作,把一众美人变成牛马,只为了让女主耳根清净。
作为读过这本书的人,杨芮姝自然是不可能去这美好的爱情里横插一脚。
反正她也不想变凤凰。
爬上去了还得宫斗,麻烦死了,她还是比较擅长摸鱼。
说到这。
她抬眼,看向杜丹手上的粉色华服,略微肉疼,「把所有粉色的都裁了当抹布吧,以后别拿给我穿了。」
「娘娘您在说什么!」,杜丹瞬间抓紧了这件华服,震惊地瞪大眼,「这不是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好料子吗?」
是,但是命更重要啊。
粉色是男主的雷点,就算没机会见到男主,也还是不要留下的好,必须杜绝一切可能会让她丢掉小命的因素。
她还没玩够呢!
「粉色娇嫩,我如今几岁了?」
杜丹无语撇唇,不知主子又要唱哪一出,但努力配合,「您才二九年华。」
「哎呀,半个月前17,现在18,老了一岁了!」
「……」,好的白配合了。
杜丹也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怎么变了这么多,只知道是没被掉包就对了。
活泼点也好,省得这偏僻的宫殿终日安静如鸡。
只要主子不闯祸就……
「该出门了!」
杜丹的心理活动还没过完呢,杨芮姝突然从摇椅上弹射起步,几分钟就熟练地换好了低调的平民衣裳,然后扒开了假山后面的灌木丛。
她差点忘了,自家主子已经闯祸了。
只见灌木丛后面,露出一个不怎么美观的狗洞,大小恰好能通过一人。
谁家好妃子,会在宫墙上挖狗洞啊?
这要让皇上知道了,那不得了啊!
与杜丹的提心吊胆不同,作案人一点也不慌。
毕竟没有人比杨芮姝更懂,这角色就是个透明人。位分最低不说,住的地方还偏僻到了皇宫角落。
只要不去别人面前刷存在感,压根就没人会注意她。
而且她穿过来三天,有两天都出去了,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趁着皇上还没遇见女主,还没坠入爱河,还没给她安排工作。
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可劲儿地玩了!
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古代一点都不像她所认为的古板守旧,甚至还有连锁店。
也不知道是有别的穿书者,还是架空时代的问题,毕竟作者压根没有描写过皇宫外的世界。
但,管他呢!好玩就行!
于是杨芮姝一次比一次猖狂,出去得越来越频繁,回宫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杜丹表示很有意见,但架不住自家主子天天带好吃的回来,美食当前没有骨气,杜丹从此当上了一名称职负责的掩护兵。
没办法,谁叫杨芮姝位份最低,每月的俸禄只有一两不说,就连膳食都是糙米,荤腥更是少得可怜。
若不是出去得勤快,住在这院里的只会是两具骷髅。
杨芮姝带了个男人回来,给杜丹干沉默了。
「额滴娘,奴婢每日千叮万嘱您绝对不能多管闲事,您怎么就非要管呢?」
「您知不知道私自在宫里**,尤其是个男人!这是大大滴死罪啊!」
「我知道。」,杨芮姝眨眨无辜的双眼。
可是他实在是太帅了啊!
建模版的俊脸,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比现代的明星都要好看多了,完全属于只存活在虚拟世界中的美貌。
人还辣么长一条!
这还是他晕过去了,要是站起来,至少有个185。
女人么,对于又高又帅的男人,自动就带上了「有色眼镜」。没办法,人家就是好色嘛!
何况他还受伤了,这可是限定战损版!
谁受得了啊!
当然这些都不能跟杜丹说。
「可是他看起来受伤严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看病我可没这么多钱,只能把他带回来了。」
闻言杜丹瞥了眼男子冒血的胳膊,善良的小姑娘开始纠结,「可咱们这里,也没有药品可用啊。」
「止血的都没有吗?」
「没有!」
好一个斩钉截铁。
杨芮姝叹气,透明人的生活条件也是难评啊,连基础的药物都没有。
想了想,她让杜丹把前阵子裁了的粉色衣裳拿出来。
「娘娘,您要做什么?」
她不语,只把那帅哥平铺到地上,寻到伤口的位置后,撕下一条粉布,用力捆绑住伤口上面的一截。
杜丹看她那捆麻袋的架势,目瞪口呆,「娘娘,您这是?」
「给他止血啊!」
没有药只能这样了,不然怎么办,再把这哥们丢出去自生自灭?
她刚捆了几圈,杜丹突然惊呼一声,下一瞬一柄匕首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是谁?」
男子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坐了起来。
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初醒的迷茫,锐利如剑。
短短一瞬的功夫,他已经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娘娘……」,杜丹慌得一批,不知道是应该冲上去啊,还是找个什么给男人打晕了。
反观杨芮姝本人,一点都不慌,淡定地用小手把匕首推开了。
「你的救命恩人。」
然后继续埋头包扎。
男人扫了她忙活的动作一眼,突然就放松了些,顺着她的力道,从容地将匕首收了起来。
犀利的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流连。
见他的目光不善,杜丹立刻上前护在杨芮姝身边,此举让杨芮姝十分感动。
这么多天的好吃好喝,没有白喂!
然而男子只是轻轻一瞥,就给杜丹吓退了半步。
等等,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把她的感动还回来!
杜丹接到她的眼神,只能是心虚地低头绞着手指。
没办法啊,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女,自入宫起,她就在各个地方做一些粗活。
杨芮姝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偏偏也只是个末等的才人,哪里有什么机会让她遇见大人物呢?
这男人的样貌和气场,一看就知定然是身份不凡,坐在地上都不影响他的气势,她害怕。
二人的一连串眼神互动,男子都看在眼里。
微微垂眼看了看被绑着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金创药?」
「没有。」
「为何不叫大夫?」
「没钱。」
「用如此昂贵的布料包扎,我以为你很有钱呢。」
……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男子静静地打量着她,又环顾了一圈院子,而后淡淡开口。
「你不知道在宫里私藏外男,是死罪吗?」
话落,主仆二人双双一震。
杜丹:
完了完了!他知道这是宫里,这人肯定进过宫,说不定还认识什么大臣,万一还认识皇上怎么办!啊!她的生命到头了!
杨芮姝:草!怎么有种面试的感觉?
那就别怪她口出狂言了。
「是又怎么样,你把我供出去了,你也得一起死。」
反正她不怕死,烂命一条,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呢,那高低得喊三声好。
男子眉头微挑,从袖口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朝她一扔。
「报酬,救命之恩两清。」
她接住一看。
一枚雕刻精致的金牌子。
好家伙,这么大一块金疙瘩!她掂了掂,少说200克,这搁现代,得十来万啊!
好激动,遇到财神爷了!
钱能不能让鬼推磨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让她变成狗腿子。
「好!两清!我保证以后谁问起来,我都是没见过你!放心!」
他眉宇间的嫌弃,显然是看不上她见钱眼开的样子。没有一句回应,就站起身来用轻功飞走了。
要是平时,她一定感叹一下竟然真有轻功这回事。
但现在,她眼里只有对金钱的渴望。
见男人走了,杜丹担忧道,「娘娘,您说……他会不会偷偷把您供出去了?」
「不会。」
不管他到底是谁,作为当事人,都不可能去告发她,不然就是惹屎上身,少说也得死一块儿。
「可是奴婢还是担心……」
话说一半,杜丹手里被塞了那块金牌子。
「娘娘……?」
「你快看看这牌子有何不对?」
「有何不对?」
杜丹严肃起来,仔仔细细地将牌子翻来覆去,认真查看上面的每一个花纹。
「这些纹路,看着不像寻常物件,可是又没有特别的标识,奴婢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是金子吗?」
杜丹不明所以,但老实回答,「是。」
「那就好!」,杨芮姝一把夺过这金牌,在原地转了两圈,仰头狂笑,「管它什么花纹,融了也是金子!」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也是轮到我了!」
杜丹无语,杜丹沉默。
重点居然是这个?
那头,高雅华丽的宫殿里。
三两个穿着劲装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上,他们都俯首于同一个男人。
正是刚才杨芮姝救的那位。
「您的伤……」
男子淡定地端坐于桌案前,提笔开始写着什么,「派人盯着流云殿那位,若是她将令牌送出去,杀。」
没人出声,整个殿中只有男子写字的响动,黑衣人们都面面相觑,眼里带着震惊。
流云殿?令牌?
主上这意思……难道是将令牌给了流云殿的那位??
如此历尽艰险才拿回来的东西,这么随意就拿来做试探的资本,这好吗?
没人敢问出口,他们习惯于听命。
黑衣人领命而去,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另一个人推开了大门。
「皇上,是否宣太医?」
男人放下笔,微微抬头,油灯的光映照在他精致的脸上,连上面那抹血红都变得妖冶了。
这样年轻英俊的人,拥有一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眸。
残忍,铁面,冷血无情。
这些词似乎都跟这美男不沾边,但偏偏就是形容他的。
当今圣上,顾怀澈,人人都敬畏的君主。
王忠作为首领太监,已经伺候了他二十年,早就对他的脾气有所了解,否则也不能在他身边活这么多年。
见他不回话,当下就意会,亲自出门去领太医。
太医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顾怀澈看似外伤不多,实际上身中剧毒。
寻常人要中了这种毒,恐怕要嘎在半路了。
而顾怀澈不但没有嘎在路上,还自个儿回来了,甚至还能思路清晰地写了一份文书。
真不愧是他们的帝王啊!
陈太医双目放光,包扎的动作也带上了动次打次的节奏感。
帝王冷情,但实在牛逼。
不但自身的能力过硬,手段高超,连身体素质都这么好!
许是带了激动,陈太医的动作有些失了轻重,王忠看着都疼,可年轻的帝王却连眉头都不皱。
顾怀澈累了。
今夜,他去挖了一座野墓,是父皇挚友的沉睡之处。
令牌就在其中。
除了令牌,他还看到了许多有关于父皇的东西,让他一时五味杂陈。
他跟先帝的关系很是亲近,亦父亦友。
作为儿子,他很认可先帝,但作为如今的帝王,他却是不认可先帝的。
一国之君,当爱天下多于爱自己,但先帝不是。
先帝爱自己胜过所有。
自由到不负责任,天天嚷着些跟所有人认知都相反的话语,还特别喜欢出宫,喜欢做生意。
总之就是不务正业。
但先帝的很多思想也有在影响着他,让他可以用更开阔的眼界去审视领土。
当初登基之时,与圣旨一同送到他手里的,还有一张来自先帝的藏宝图,上面画着金牌的位置。
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金牌有大作用。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但按照父皇的性子,或许这牌子能够调动什么势力?
如今他好像也不需要什么势力了,但人总不会拒绝好处。
「皇上,伤口处理好了,毒血也都逼出了。」
陈太医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垂眸,看着一把年纪还匍匐在他脚边的老臣子。
尽管方才的包扎力度令他不快,但看着陈太医比前年更加花白的头发,他没有说什么。
「老臣这就去配药,皇上连续内服五日,便可清除余毒。」
「嗯,都下去吧。」
王忠将灯点亮些许,茶饮端到他的手边,就退了出去,还顺手把那条沾了血的粉布拿走了。
布料柔软光滑,只是上手一摸,他就知道是宫里产的宋锦。
流云殿那位……他没记错只是个才人。
若不是去年宫里产得多,妃子数量又少,杨才人还不一定能分到这匹料子呢。
竟然拿这么昂贵的料子包扎伤口,浪费哟!
杨芮姝被监视了,但她自己不知道。
「那位今日在宫里。」
「那位今日也在宫里。」
「那位……」
顾怀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吓得新入队的黑衣人抖了三抖。
「朕看你该重新投胎,拖下去。」
「主上!皇上息怒!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
「不要啊!属下还年轻呢!皇上开恩!」
任凭小黑衣人怎么嚎叫,他都不为所动,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直到殿中重新清净,又有新的第二号黑衣人立于他的面前。
这些黑衣人是龙影卫,帝王的影子。
只要他在,影子便是无穷无尽的。他不过是让一号回炉重造而已,现在的年轻人戏真多。
「你可知道怎么做?」
二号跪地颔首,「属下明白。」
监视的对象是妃子,妃子不在宫里,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妃子竟然真的可以不在宫里。
小日子来了第四天了,不舒服的时候早就过去了,杨芮姝又按捺不住想要出门。
「娘娘,咱们这个月的银子,只剩下这些了。」
杨芮姝接过杜丹递来的钱袋子,打开数了数。
一百文。
艾玛,真穷啊,只够买2.5只烧鸡了。
「没事,够了。」,她把金牌丢进钱袋子,贴身放好,「我今天会早点回,你看好门。」
「是,奴婢遵命。」
杜丹乖顺地点点头,自知劝不住她,已然选择了放弃,并学会了送她出洞。
狗洞露出来的一瞬间,二号激动得双眼放光。
好哇好哇,这妃子果然有问题,看来这次他要立大功了!
他跟着杨芮姝,从街头到结尾,详细记录了她的每一个举动,不错过一点。
未时一刻,她买了一个糖画,在街上闲逛。
未时三刻,在路边的首饰摊子与女老板交谈许久,二人看起来关系不错,没有买东西。
申初,进了茶馆喝茶,与隔壁桌攀谈。
申正一刻,离开茶馆买了一个烧饼……
「怎么净做些没营养的事情,不应该跟背后的人接头,然后这样那样……让我立功的吗!」
二号趴在墙边,一个人小声地叽里咕噜,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啊她转身了!她要走了!
草!
去隔壁摊买包子了?
猪吗?出来这么久就知道吃!
要不是他有职业素养,现在都想冲上去问问,你特么到底干不干正事!
从正午到日落,二号跟了一条又一条街,杨芮姝终于是把兜里的钱花得所剩无几了。
「我就不信你这回还不去接头!」
自从他入队后,一直时刻谨记不能携带私人感情,他已经许久没有对一个人这么咬牙切齿了。
杨芮姝没有再辜负他的期待,终于进了一家店。
可惜在人声鼎沸的商业街,房顶不是个偷窥的好地方,在店内他也没办法隐蔽。
这怎么办呢?
二号着急地到处张望,冷不丁被店名给吸引了……
「你说,她把令牌给当了??」
顾怀澈总是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两分。
他想过她会藏起来,或者跟什么人有勾结,将令牌送了出去,又或者自己使用。
万万没想到她会当了。
「是……」,二号低埋着头,跟倒豆子似的,将杨芮姝今天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了个清楚。
二号每说一句,王忠就不自觉地偷瞄顾怀澈。
妃子私自出宫可是死罪,根据二号描述的来看,杨芮姝显然是没少出去,不然怎么能这么熟?
完了,这下皇上肯定是要大发雷霆了。
顾怀澈听着听着,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吓得二号当场闭嘴。
「她还在宫墙上挖了狗洞?真是大胆呐。」,他提笔批奏折,继续漫不经心地问,「令牌当了多少银子?当去了哪里?」
「八十两,钧、钧鉴阁……」
听到这个名字,一旁的王忠连呼吸声都轻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怀澈的神情。
然而后者面无表情,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不用再盯她了,退下。」
「是……」
二号离开后,王忠一直在他旁边转悠,有种没事找事做的感觉。
欲言又止的感觉太明显了。
他的余光实在是没办法屏蔽这个身影。
「想说什么就说。」
王忠顿了顿,上前磨墨,「皇上,奴才愚钝,这钧鉴阁……」
「嗯。」
他知道王忠想问什么了。
钧鉴阁,是丞相开的。
他的妃子,将一看就不是寻常物的令牌卖到了丞相的地方,正常定会怀疑她是否跟丞相有纠葛。
但他不会。
不是因为他没有疑心病,而是因为他的丞相何云深,实在是有点异于常人。
一个聪明到有点跳脱的人,思维太发散,导致在野心上注意力为零。
要是有这个时间搞谋反,还不如多写两本小话本,或者多发明几个小玩意,这就是何云深。
他已经习惯于何云深的脑洞了,倒是对这位杨才人产生了兴趣。
流云殿——
「这……」
杜丹看着自家主子献宝似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打击。
这么精美的金牌子,居然就卖了个成本价,这跟拿金锭换等价的银锭有啥区别?
真是亏大发了。
见杜丹不说话,杨芮姝眨眨眼,有点狐疑,「怎么了?难道我卖亏了吗?」
「怎么会!」,杜丹立刻上前,「哇!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娘娘咱们发财了啊!」
「嘿嘿嘿……明天我就去外面,给你给我,都买点首饰衣服,再买点好吃的!」
想到这些钱可以买好多好多东西,杨芮姝就一整个心花怒放。
好日子,她来咯!
「不行」,杜丹立马拒绝,把银子拢在一起,「咱们还是把这银子存起来吧,必要的时候能应急。」
她无所谓地哎了一声,「能有什么急,我们这是流放之地你懂不?」
都穿过来大半个月了。
除了杜丹跟那个男人,就再没见过其他人,而且这男人也不是宫里人,事后也没有麻烦找上门。
很明显整个皇宫都遗忘了他们这个角落,还能有什么急事?
看着杜丹一脸愁眉苦脸,她心中微叹。
明明杜丹的年纪比她还小一些,却一点都不快乐,成天思虑这么多,好好的青春都用来烦恼了。
有什么事能这么烦,活一天是一天,开心不就好了?
想着,她塞了一块今天买的点心给杜丹,语重心长。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真理,懂不?」
「……奴婢觉得这不对。」
虽然杜丹是这么说的,但依然阻碍不了她享乐的步伐。
门,她是每天都要出的。
吃的,也是每天都带回来的。瓜果茶点,酒水大肉,想吃的通通买!
杜丹一开始还劝她少花点,吃着吃着,也就不吱声了。
二人是越过越潇洒了,宫里却因为争宠的事情,弄得流言四起。
等杨芮姝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死了四个妃子,「帝王有龙阳之好」的谣言都传到宫外了。
没错,她就是在宫外听见的。
她知道,女主登场的时机到了。
后宫自由生活快结束了,即将进入黑奴时期,然后花开花谢,老死宫中,无人在意地凋零。
她不,她要当一条自在的咸鱼。
算算剩下的钱,估计还剩个六十两,对于一般人家来说是十足的巨款。
若是她再拿点出来做小买卖,完全是够生活的。
「杜丹,要不我们出宫吧?」
杜丹正忙着绣帕子,头也不抬,「奴婢不能出宫,得帮您望风呐。」
「哎呀不是。」,她把杜丹手里的帕子夺过来,「我说的是不回来的那种,我们一起跑。」
「啥??」
杜丹明白了,同时也傻眼了,逃跑出宫,主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她就知道杜丹不会轻易同意,好一顿利弊分析,威逼利诱,劝了一整宿,杜丹才点头同意。
杜丹自幼被卖入宫,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很好奇也很向往。
左右她们主仆二人,连父母都没有,孑然一身,不怕连累九族。
说干就干,杨芮姝开始准备起来。
立刻去买了一身成衣,给杜丹也带了一套,再订了好些干粮,连马车都约好了。
日日折腾到天都黑了,才回宫。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她们就可以出发了。
一般这时候杜丹已经在洞口等着接应她了,她一如往常般,先把东西推进去,听到了被拿走的声音,人才往里钻。
「小杜丹,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哎哟,这洞好像钻得有点费劲了,难不成她最近吃胖了??那可真是……
大大的好事啊!
突然一抹亮光打在她的头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她握住,继续叭叭,「我就说这些钱没有白花吧,都变成我身上的肉了!哎你今天的手……怎么这么干?」
抬头,拉着她的是个有点年纪的太监。
太监后面站着一大伙人,但她只注意到了边上的杜丹,正对她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
「咳咳……」,王忠不知道杨芮姝的心理活动,但本着善意,还是提醒一下,「娘娘,皇上等您多时了。」
说着微微侧身,露出了后面的一截衣摆。
一看就很昂贵的黑色布料上,绣着比现代工艺复杂许多倍的精美花纹,仔细一看,好像是龙。
完蛋,这好像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她要死了吗?
应该不至于吧,她只是在墙上挖了个洞啊。
死也不怕,只要让她把剩下的钱花完再死,都是小问题。
话说男主怎么会来这?这剧本不对吧,这本书里她是透明人物,发生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才对。
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位皇帝竟然屈尊蹲下了。
「又不是没见过,不必给朕行如此大礼吧?」
「……?」,他们见过?
杨芮姝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帅脸,「是你!」
一瞬间,她把那日相见的所有事情想了个遍。
本不应该遇见男主的她,因为出宫玩耍,兼好色,把受伤的俊美男主捡了回来。
原情节里,似乎并没有男主出宫的桥段。
难道除开作者写的故事线之外,其余时间人物们可以自由活动吗?或者说,男主也是穿书的?
「晚安!」
「?」,顾怀澈挑眉,淡定且正经,「玛卡巴卡?」
她蹭一下窜起来,没什么头饰的脑袋狠狠创到了他的下巴,「老乡!90后还是00后?」
他还没回答,后面待命的侍卫们一拥而上,「护驾!」
呼啦啦就把她给围严实了。
这么多刀尖子指着自个儿,杨芮姝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赶紧求助包围圈外的男人。
「我不是故意的,皇上,不老乡,您听臣妾狡辩……呸!听臣妾解释啊!」
顾怀澈没理她,站起来拍拍衣袍,自顾自走进了她的殿内,将王忠以外的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面。
一秒……两秒,三分钟都过去了,里面的人也不出来,也不下令。
看着侍卫们提着刀面面相觑,杨芮姝本人都要急死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怎么他没有泪汪汪,还黑着脸走了,不就撞了他一下,没有生气的必要吧?
他肯定是皇帝当久了,膨胀了,忘了人人平等的至高法则。
突然门打开了,王忠走了出来,「娘娘,皇上让您进去说话,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好。」
等的就是这句。
十一月的天了,夜晚挺凉的,室内还是比室外要暖和一些,一进来她的手都回暖了。
屋内油灯闪烁着,拉长了顾怀澈在墙上的影子。
她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激动不已,昂首跨步越过屏风。
他就坐在榻上。
「兄弟,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知道怎么回去嘛?这破地方无聊死了我真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她自顾自坐在他对面,抓起一杯茶就牛饮。
「这的饭也不是人吃的,寒酸得要死,还不如吃草,你以后照顾着我点儿呗?」
他皱眉,放下茶杯,「你是嫌弃朕的皇宫?」
望着他严肃的样子,她愣了愣,随即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还演!装死你得了,别假正经。」
「装?」
他懂了,她定是误以为,他跟她一样,来自别的世界。
很可惜她猜错了。
「你所谓的老乡另有其人,朕只是碰巧知道一点而已。懂?」
她顿住,嬉笑的表情也逐渐僵硬。
看起来他的正经,并不是假正经,所以她自爆了马甲,并且这个世界的穿书者还不止她一个?
这……
她的大脑在各种想法中来回跳跃,最后选择了随遇而安,「我不会做豆腐也不会做肥皂,更不会造**,我躺平你随意。」
这性格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点意思。
「不急,朕先问你点问题。」,长期的上位者生活,让他习惯性掌控跟任何人谈话的节奏。
「你说吧。」
她随手拿了个果子,往榻上一歪,一时间好像主客对调了。
「……」,她这副样子,让他有点回忆起某人,「遇见朕的那日,你是去做什么?」
「emmm,我若说那日,是出宫玩恰好遇到你,你信么……」
「信。」
他知道只是巧合,纯属好奇而已。
那天回来之后他看了下档案,上面写着她父母都是将士,已然身死于沙场。
她是被祖父送进来的。
如今杨老爷子也死了有两年了,身后没有任何势力,是个纯粹的孤女。
今日一见,很明显她也不是那位真正的杨家女。
无所谓,他不甚在意。
「狗洞怎么来的?」
「我挖的……」,说着她偷瞄一下他的反应,见他不像生气,又继续,「为了出宫玩,在宫里闷死了。」
是挺闷的,他承认,不然能对她有兴趣?
「金牌呢?」
「当掉了。」,钱都花了四分之一了呢,「名字忘了,但是挺出名的,摊贩们都说非常靠谱,我找找收据。」
说着她叼着果子,主动去翻箱倒柜了。
几秒后收据就递到了他的手上,他接过来看,确实是钧鉴阁的。
其实何云深已经将牌子给了他,此刻就在乾清宫的秘阁里。
所以她纯粹是见钱眼开呗?
他不禁开始思考,宫里的待遇有这么差?后宫的女人还要自己出门觅食才能吃饱?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制度,增加后妃俸禄待遇,也是一笔支出,也不是出不起,但他更愿意减少一点女人。
顾怀澈陷入自己的思考,莫名的沉默让她不安。
他不会想把牌子要回去吧?这她可变不出来啊。
果然,下一秒他气场就变了,「你可知道,这金牌的作用?」
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的现代人,对于一句话就能让人死的至高权利,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概念。
「金子,不就是用来花的嘛?难不成用来吞金自杀?」
他想过她会说不知道,然后战战兢兢,却没想到她瞪着天真的一双大眼,问了个这么蠢的问题。
「那不是普通的金牌,现在它找不到了,你要么死,要么将功折罪,自己选吧。」
不是普通的……
听他这么说,杨芮姝想到了那日,杜丹确实说过不像普通物件。
她不怕死,可为了一块金子死,怎么算都不划算,她的命金贵得很,这才多少钱?
「我选折罪!」
他就知道她会选这个,缓缓倒了杯茶,「近日,你可有听到什么关于朕的谣言?」
「那当然啊!」,她的嘴比脑子快,说起八卦来眉飞色舞,「外面都传得飞起了,说你喜欢男人,特别是粗犷的!」
「还有你在下他在上,你是傲娇小受他是霸气总攻!」
毕竟皇上这美貌的皮囊,一看就是零。
他脸一黑,「粗犷的?朕在下?」
哪个天杀的传的,被他逮到定要将舌头都剁碎了才算完。
见他不喜,她堪堪想起他是个皇帝,「呃……我只是转述,是你让我说的啊!」
他倒也没生气,只是喝了口茶,不过几瞬就控制好了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朕给你折罪的机会,替朕平息这谣言。」
她一脸问号,「怎么平息?」
「做朕的宠妃。」
「????」
他的意思是,让她扮演他宠爱的妃子,破谣言呗?
不对啊,女主不应该出场了吗?
「皇上。」,她试探道,「你最近就没有遇到什么感兴趣的女人吗?」
闻言他眉头一挑,「有啊。」
不然他来找她干什么?
「那你应该去找你感兴趣的那位啊,说不定还能发展点别的关系你说是吧……」
她这嘴,说起来就不知道停,还挺自来熟,开始给他出主意了,他听了几句,觉得聒噪,出声打断。
「这个罪,你是折还是不折?」
「折!」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选她就选她吧,演戏而已,谁还不是戏精了。
「等等啊。」
她一顿捣腾,拿了一张纸出来,提笔写了一大串文字,递给顾怀澈。
他接过,纸上写着约法三章。
【杨芮姝为将功折罪,自愿当皇上的挡箭牌,双方需遵守以下。】
【第一,杨芮姝在当挡箭牌的期间,若遭遇任何人的暗算谋害,皇上必须袒护兼保护杨芮姝的小命。】
【第二,皇上若是遇到喜欢的女人,可放杨芮姝出宫,杨芮姝自动退出,绝不纠缠。】
【第三,未经过允许,双方不得发生肢体接触。】
读完了,他抬头看她,见她一脸讨好。
「你倒是什么便宜都占了。」
又要保护她,还不能碰她,放她出宫这也不是惩罚,分明是她想要的奖励。
她笑得狗腿,就像那日见到金牌一样,「哎呀,皇上您真聪明,我这点小聪明都被你识破了。」
「笔拿过来。」
「不给!」
「嗯?」
「给给给……」,差点忘了这是皇帝,可恶的至高权力。
他拿过笔,补充了几句。
第二条加了个,【看杨芮姝表现。】
第三条加了,【必要场合或情景下,可看情况发生适当的肢体接触,不得追责对方。】
这两个附加条件不过分,她也没有意见,二人用她的口脂盖了手印。
一式两份,各自保管。
她忽然觉得,有种合约结婚的小说味道。
事情说完了,顾怀澈也没有多待,今夜停留在流云殿这么久,想必不用明日,后宫就传开了。
她将他送到门口,照着电视剧的模样,「恭送皇上。」
他偏头,垂眸看她不像样的行礼姿势,「明日给你安排个嬷嬷,好好学学规矩。」
「啊???」
那她还怎么出门?
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头也不回地迈步,「狗洞朕会派人堵上。」
「哈???不要啊!!合约里没有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