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味汽水的夏天精选章节

小说:橘味汽水的夏天 作者:黑笔袋 更新时间:2025-09-22

枫林高级中学的夏天,总是被浓得化不开的绿意和无休无止的蝉鸣包裹着。

阳光透过巨大的香樟树叶,在水泥地上筛下斑驳陆离的光斑,像是揉碎了的金色琉璃。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吊扇正有气无力地转着,

搅动着混杂了粉笔灰、汗水和青春荷尔蒙的闷热空气。

林漾就是这片闷热空气里最跳跃的一颗分子。他刚从篮球场回来,额发被汗水浸得湿透,

几缕不羁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白色的T恤下摆被他随意地塞在校服裤子里,

露出结实而流畅的腰线。他几乎是“飞”进教室的,手里还转着一个篮球,带起一阵风,

引来前后桌好友的一阵笑闹。“漾哥,牛逼啊!最后那个三分绝杀了!”“那是,

也不看是谁。”林漾咧开一个灿烂得能晃花人眼的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随手把篮球塞进桌肚,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的座位在教室的黄金地段——倒数第三排靠窗,一个被称作“王者之位”的地方。

上课可以看风景,下课可以第一时间冲向球场,简直完美。然而,他这“王者”的好日子,

在班主任老陈夹着教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宣告结束。“咳咳,安静!

”老陈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这学期过去一半了,为了促进大家共同进步,

也为了调整一下学习风气,我们来一次大换座。”班里顿时哀鸿遍野。

林漾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他眼睁睁看着老陈手里的座位表,像一张决定命运的判词。

“林漾,”老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他耳边,“你坐到第一排去。”“啊?

”林漾怀疑自己听错了。第一排?那个连伸个懒腰都会被讲台上的粉笔灰呛到的地方?

“和沈寂坐。”老陈补充道,语气不容置喙。如果说“第一排”是晴天霹雳,

那“和沈寂坐”就是十八级雷暴加海啸。沈寂。这个名字在三班,甚至在整个年级,

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是永远的年级第一,

一个活在成绩单顶端、老师赞美声中和同学窃窃私语里的传奇。他长得很好看,

是那种清冷挂的,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嘴唇的颜色很淡。尤其是那双眼睛,漆黑幽深,

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丝疏离,

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他眼中掀起波澜。他几乎不与人交往,永远是独来独往。下课时,

当别人在嬉笑打闹,他总是在安静地刷题,

或是戴着耳机看一本厚厚的、封面连中文都找不到几个的原版书。

他就像一株生长在凛冬冰原上的雪松,沉默,孤高,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让林漾这个“人间小太阳”去和沈寂这个“移动冰山”当同桌,老陈这操作,

堪比把赤道和北极圈强行拼在一起。在全班同学同情又带着点看好戏的目光中,

林漾抱着自己的书本杂物,垂头丧气地挪到了第一排那个空位上。

沈寂正低头做着一道物理题,似乎对外界的骚动充耳不闻。阳光从他身侧的窗户照进来,

给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在他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他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像一尊精心雕琢过的玉像。林漾把书“咣”地一声放在桌上,想引起点注意。

沈寂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吵。

”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像冰块撞在玻璃杯壁上。林漾一口气堵在胸口,嘿,

这人!他故意把椅子往后一拉,发出一声刺耳的“嘎——”。沈寂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第一次正对上林漾。他的目光里没有什么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不耐烦,

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发出噪音的inanimateobject。

可就是这平静,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挑衅”的林漾瞬间哑了火。

他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丑,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切行为都显得幼稚可笑。

“那个……不好意思啊。”林漾挠了挠头,难得地有些局促。沈寂没说话,重新低下头,

继续演算他的公式。林漾彻底没辙了。他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偷偷用余光打量自己的新同桌。沈寂的校服总是穿得一丝不苟,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笔的姿态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好看。桌面上永远干干净净,

书本按照大小依次码放,笔袋里的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这是一个活在自己秩序里的人。

而林漾,就是那个闯入他秩序的、最大的变数。接下来的几天,

林漾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坐牢”。他不能上课偷吃零食,

因为沈寂会用一种“你在做什么蠢事”的眼神瞥他一眼。他不能在桌肚里藏漫画书,

因为沈.纪律委员.寂会默默地把书抽出来,放在他的桌角。他甚至不能在草稿纸上画小人,

因为沈寂会以为他在请教问题,然后一本正经地指出他画的抛物线“不符合函数定义”。

林漾快疯了。他觉得沈寂就是老天派来专门克他的。转机发生在一次数学周测后。

林漾的数学成绩,和他篮球场上的表现截然相反,烂得一塌糊涂。这次尤其惨烈,

一道压轴的解析几何大题,他连第一问都没做出来,卷子发下来,一个鲜红的“68”分,

刺得他眼睛疼。更要命的是,老陈规定,这次周测不到90分的,要把错题抄十遍,

外加写三千字检讨。林漾看着那道复杂的题目,头大如斗。他抓耳挠腮了半节自习课,

草稿纸都画满了,还是毫无头绪。绝望之际,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身旁的沈寂。

学神的卷子早就发下来了,148分,只扣了2分卷面分。此刻,

那张卷子正被他平整地压在课本下,而他本人,又在刷一本新的竞赛题集了。要不要问他?

林漾内心天人交战。问了,显得自己很逊,而且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会搭理人的样子。不问,

三千字检讨和抄十遍错题的酷刑就在眼前。尊严和自由之间,林漾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用笔杆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寂的手臂。沈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

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那个……沈大学霸,”林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这道题……能不能……教教我?”他把自己的“68”分卷子推过去,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沈寂的目光扫过那道题,

又扫过林漾那张写满“救救孩子”的脸,沉默了片刻。就在林漾以为他要拒绝时,

沈寂却拿过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和他自己的笔,压低了声音,开始讲题。

“这道题的切入点是向量法,你用建系的方法,计算量太大了。”他的声音很轻,

却异常清晰,像夏夜里流淌的溪水,带着一丝凉意,奇异地抚平了林漾内心的烦躁。

他讲得很有条理,从思路到步骤,每一个细节都解释得清清楚楚。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甚至在林漾某个很**的地方卡住时,他会停下来,换一种更简单的方式再讲一遍。

林漾从没发现,听人讲题居然可以是一件这么享受的事。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

近得能闻到沈寂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干净又清爽。他甚至能看清沈寂低垂的眼睫上,

那细小的绒毛。“……听懂了吗?”沈寂讲完最后一个步骤,抬起眼。四目相对,

距离近得有些过分。林漾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映在沈寂漆黑瞳孔里的、有些呆愣的倒影。

他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啊……懂了懂了!谢谢你啊!”林漾猛地坐直身体,

脸颊有点发烫。“不客气。”沈寂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但林漾却觉得,

那冰冷的外壳上,似乎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从那天起,林漾缠上沈寂,变得理直气壮。

“沈寂,这道物理题……”“沈寂,这个英语语法……”“沈寂,借我根笔芯。”“沈寂,

我请你喝汽水!”林漾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大型犬,围着沈寂打转。

他会记得在沈寂低血糖时塞给他一颗糖,会在体育课后给沈寂带一瓶冰镇的水,

会咋咋呼呼地赶走那些想抄沈寂作业的“懒虫”。而沈寂,从最初的漠视,到后来的无奈,

再到最后,似乎也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吵闹又温暖的存在。他话依旧很少,

但当林漾把一瓶橘子味汽水放在他桌上,冒着凉凉的白气时,他会默默地喝掉。

当林漾打完球一身臭汗地凑过来时,他会皱皱眉,却没有躲开。某天午后,

林漾又在请教问题。讲完题后,他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沈寂,

你每天这么学习,不累吗?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吗?除了学习。

”沈寂正在整理笔记的手一顿,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漾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看云。

”他轻声说。“啊?”林漾愣住。“我喜欢看云。”沈寂重复了一遍,转头看向窗外。

午后的天空蓝得像一块幕布,几朵白云悠悠地飘着,被风塑造成各种形状。

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

此刻竟漾起了一丝温柔的涟漪。林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时间竟也看得痴了。

他以前从未觉得看云有什么意思,但此刻,和沈寂一起看着,他忽然觉得,

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朵,似乎真的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一刻,林漾觉得,自己好像,

有那么一点点,开始懂这个叫沈寂的少年了。时间在“问”与“答”之间悄然滑过,

夏天的热度也一天比一天高。林漾发现,自己和沈寂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不再仅仅是“学霸”与“学渣”的求助关系。比如,林漾开始习惯性地在课间,

把自己的耳机分一只给沈寂,里面放的是他最喜欢的摇滚乐。沈寂每次都皱着眉,

但从未摘下来过。再比如,沈寂开始在他的笔记本上,除了写解题步骤,

还会偶尔帮林漾划出英语课文的重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林漾的“主场”。班级篮球赛的决赛就在今天,三班对阵一班。林漾换上红色的7号球衣,

在场上热身。他身形高挑,动作舒展,每一次起跳、投篮,都引来场边女生的一阵阵尖叫。

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今天,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操场边的香樟树下。

沈寂坐在那里的石凳上,戴着耳机,手里捧着一本书。他似乎对喧闹的球场毫无兴趣,

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漾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他那么期待沈寂能看他比赛,

哪怕只是一眼。比赛开始,战况异常激烈。一班的队长是个体育生,

身高和技术都和林漾不相上下。比分胶着上升,汗水浸透了球衣,胸口因为剧烈喘息而起伏。

一次突破上篮,林漾和对方的防守队员撞在一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过,**辣的疼。“林漾!”队友们都围了过来。“没事,小伤。

”林漾咬着牙,撑着地想站起来,膝盖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血顺着小腿流下来,

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刺目的红痕。就在这时,一道清瘦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是沈寂。他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耳机,放下了书。他蹲下身,看着林漾的伤口,

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能站起来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