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看着我失态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眼神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动容。他静静地等着，像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宣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我耗尽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我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认命般的绝望：
“他……是你的孩子。”
短短五个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说完之后，我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几乎要瘫软下去，只能死死抓住旁边沙发的扶手支撑着自己。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预想中的暴怒或者震惊并没有立刻出现。
靳川沉默了。
那沉默像无形的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敢睁眼，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
“什么时候的事？”
我睁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模糊地看着他。他依旧坐在那里，姿势都没变，只是眼神更加幽深，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又充满疑点的物品。
“……四年前。”我哑着嗓子回答，“星辉酒店……1808房。那天……是意外。”我艰难地说出那个地点和时间，那是我人生轨迹彻底改变的一夜。
靳川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他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他似乎在回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为什么？”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问得更深，“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关节，“第二天醒来，你就不在了。我……我找不到你。而且……”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知道你是谁。靳川。高高在上的顶流。我算什么？一个糊得不能再糊的小演员。我拿什么找你？又凭什么找你？”
“后来发现怀孕……我挣扎了很久。医生说我的体质，如果不要，以后可能很难再有孩子。”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情绪，“我舍不得。葡萄……他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我没想过要打扰你，真的。这次上节目，纯粹是个意外，葡萄被选上了……我只是想赚点钱，让他过得好一点……”
“所以，你就选择瞒着我，让我靳川的儿子，在公众面前成为一个‘素人爸爸’都缺席的可怜虫？”靳川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怒意。
“我没有！”我猛地抬头，急切地辩解，“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他！也没想过利用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从小生活在‘私生子’的阴影里！不想让他被你的粉丝、被媒体指指点点！我只想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这有什么错？”
我情绪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委屈和愤怒。
靳川看着我，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灵魂。他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普通孩子？”他冷哼一声，“带着他上最火的综艺，暴露在千万观众眼皮底下，这就是你给他的‘普通’？”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是啊，这本身就充满了矛盾。
“我承认……我错了。”我颓然地垂下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太贪心，太想给他更好的……是我没考虑周全。但是靳川，请你相信，我比任何人都想保护葡萄！他是我的命！”
我抬起泪眼，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我求你……不要公开起诉，不要发那个声明……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别伤害葡萄！他还那么小……他承受不住的……”
靳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看向窗外城市的点点灯火。
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房间里只剩下我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起诉和声明，暂时搁置。”
我心头猛地一松，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他转过身，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上位者惯有的掌控感，“从这一刻起，关于葡萄的一切，我说了算。”
“第一，立刻结束这档综艺的所有后续录制。违约金我会处理。”
“第二，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派人去你现在的住处接葡萄，去做亲子鉴定。这是程序，也是底线。”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如鹰，“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你和葡萄，哪里都不准去。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们。”
保护？是监视吧。我心头发冷，但此刻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暂时保住葡萄不被网暴，已经是万幸。
“我……我知道了。”我哑声应下。
“还有，”他走到我面前，距离很近，他身上清冽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别的什么情绪。
“苏晴，”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这四年，你辛苦了。”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让我愣住了。我愕然地看着他。
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他按了一下沙发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门开了，王勉无声地出现在门口。
“送苏**和孩子回去。”靳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按我刚才说的安排。”
“是，靳先生。”王勉恭敬应道，然后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苏**，这边请。”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王勉走出那间令人窒息的休息室，去隔壁接回了已经趴在助理姐姐怀里睡着了的葡萄。小家伙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对刚刚发生的、足以打败他小小世界的风暴一无所知。
抱着他温热的小身体，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我混乱惊惶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点。
王勉亲自开车送我们回家。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我紧紧抱着葡萄，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心里一片茫然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