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凤落，凰合血与火的气息尚未散尽，碎星渊的残骸在身后无声哭诉。凌渊踉跄一步，
玄色帝袍早已被暗金色的神血浸透，
口那一道由挚友兼死敌——魔尊厉魇——留下的噬神黑芒正疯狂啃噬着他浩瀚如星海的神力。
视野开始模糊，三千世界的景象在眼前疯狂倒卷。他找了太久，踏破了无数星河，
寻遍了每一处她可能坠落的尘隙，却始终抓不住那缕熟悉的气息。璃玥，你到底在哪？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竟感到一丝荒谬的解脱。或许，就这样消散，
也好过永无止境寻找却徒劳无功的绝望。……“喂！喂！死了没？”有什么东西在戳他的脸，
力道不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冒犯。凌渊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
撞入一张极其鲜活灵动的脸庞。梳着时兴的飞仙髻，珠翠环绕，
眉眼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的仙子，只是那眼神……亮得灼人，带着三分好奇，七分娇蛮，
正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手里还捏着一根刚用来戳过他脸的、镶金嵌玉的马鞭。见他睁眼，
少女非但没怕，反而扬起了下巴，像打量什么新奇物件：“哟，命还挺硬。
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居然还有气儿？”她站起身，
绕着躺在草丛里动弹不得的凌渊走了半圈，绣着繁复海棠花的裙裾扫过沾着露水的草叶。
“长得倒是不错，鼻梁挺高，眼睛也好看……就是这身打扮，
”她嫌弃地用马鞭梢挑了挑他破损染血的衣袍，“破破烂烂的，是个逃难的？
还是被人追杀的江湖客？”凌渊试图调动一丝神力，
回应他的却只有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和空荡荡的虚无。厉魇那一下，
是真的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他哑声开口，声音干涩得自己都陌生：“……何处？
”“永宁侯府家的地界！”少女答得干脆，甚至有点小得意，“本郡主的地盘！算你运气好，
碰上我出来跑马，不然喂了野狼都没人知道！”郡主？凡间侯府？凌渊心神一震，
再度试图感知眼前人的魂魄本源，却依旧如同石沉大海。神力尽失，
他比最普通的凡人还要不如。“啧，不会是个傻子吧？”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
小郡主弯下腰，那张俏脸猛地凑近，
身上清甜的果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强势地涌入凌渊的鼻息，“问你话呢？叫什么？哪儿来的？
”“……凌渊。”他闭上眼，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天尊的名讳，在凡间道出，
也不知会引来什么。“凌渊？名字倒还凑合。”小郡主点点头，似乎做了个决定，“行了，
看你长得合本郡主眼缘，救你一命吧！阿大，阿二！把他抬回去！轻点！摔坏了他的脸，
本郡主唯你们是问！”几个粗壮家仆应声上前，动作算不上温柔地将凌渊抬起。
他被安置在一间布置得奢华又舒适的客房里。小郡主嘴上嫌弃，用的药却是顶好的金疮药，
伺候的仆妇也一刻不敢怠慢。只是她本人来得格外勤快。“凌渊，吃药！
”她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他因为虚弱而愈发显得清冷苍白的脸，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皮肤怎么比我还好？”“凌渊，今天天气好，推你出去晒晒太阳？
”她根本不等他回答，就指挥着仆从将他搬到院中的躺椅上，
然后自己捧着一碟子精巧的点心，一边吃一边看他，目光灼灼，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
“凌渊，你会不会舞剑？唱曲儿？或者写诗作画？总得有点什么特长吧？光长得好看，
时间久了也会看腻的。”她就像一只吵闹却生机勃勃的雀鸟，整日围着他叽叽喳喳，
毫不掩饰自己纯粹是沉迷他美色的肤浅心思，却又在细节处将他照料得无微不至。
凌渊沉默地接受着这一切。神力在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凝聚，速度慢得令人发指。
他时常看着她明媚张扬、任性胡闹的样子，
将她与记忆中那个总是温柔浅笑、静默如水、陪伴他度过漫长神生岁月的神女璃玥重叠起来。
截然不同。他的璃玥，不会用马鞭指着人说话，不会因为一道点心不合口味就斥责厨子，
更不会整天把“好看”“喜欢你的脸”挂在嘴边。可偶尔，
她强硬地将补药塞到他手里时那不容拒绝的眼神，
她驱散那些想来探听“郡主捡回来的男人”底细的闲人时护犊般的姿态，
又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伤渐渐好转，已能自行下榻走动。
小郡主对他的兴趣却丝毫未减，反而变本加厉。“凌渊，本郡主今天救了你，
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她堵在门口，理直气壮地问。凌渊：“……”见他无语，
她先自己噗嗤笑了，笑得花枝乱颤：“逗你的啦！呆子！不过……”她凑近来，压低声音，
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许一下也不是不行哦？”那一刻，她靠近的眉眼，
狡黠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像一道刺目的光，骤然劈开凌渊混沌的识海！
某个被浩瀚神力无意间遮蔽、忽略了的角落，轰然碎裂！——神域之巅，
璃玥偷偷将他常批阅文书的神玉笔藏起，在他无奈看去时，
便是这般狡黠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问他：“找不着了？天尊陛下许我什么，我便还给你。
”——他因法则动荡而心神受损时，是她默默守在一旁，眼神坚定而心疼，在他睁开眼时，
却只化作一句温柔的“你醒了”，绝口不提自己耗费神力为他抚平震荡。
——还有最后……最后她替他挡下厉魇那原本指向他心脉的偷袭时，魂飞魄散之际，
看他的那一眼，依旧是温柔的，不舍的，却并无后悔……无数碎片奔涌而来，
瞬间将凌渊淹没。不是找不到……是他神力太过浩瀚，反而蒙蔽了最直接的感知！
她的一缕残魂，根本不曾远去，一直依附在他帝袍的纹路里，陪伴他踏遍三千世界！
他却因那力量太过微弱、太过贴近自身而被完美误导，苦苦去远方追寻！是她！一直都是她！
眼前这娇蛮任性、鲜活肆意、只贪图他美色的永宁侯府小郡主，
就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璃玥！巨大的冲击与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浑身震颤，
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喂！凌渊？你怎么了？傻啦？”小郡主被他吓了一跳，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凌渊猛地抓住那只在他眼前晃动的手，握得紧紧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声音沙哑得厉害：“……璃玥。”小郡主一愣，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迷茫，
像是被这个名字触动了什么，但随即又被娇蛮覆盖：“什么月？本郡主叫赵知意！
你摔坏脑子啦？”凌渊却笑了，笑得如释重负，
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深邃情愫和失而复得的珍重：“好，知意。赵知意。”无论她叫什么，
变成什么性子，都是他的璃玥。就在此时，侯府上空，天色骤然暗沉！
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魔云疯狂汇聚，恐怖的威压顷刻间笼罩了整个侯府，
压得所有凡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一个猖狂而仇恨的声音响彻云霄：“凌渊！果然是你！
躲在这凡尘蝼蚁窝里！今日必叫你神陨道消！”魔尊厉魇！他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黑色的魔爪撕裂云层，带着毁灭的气息，直向凌渊所在的院落抓来！
重伤未愈、神力仅恢复不足万一的凌渊，瞳孔骤缩，
强行凝聚微薄神力欲要硬抗——“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来我家撒野？！
”一声娇叱比他更快响起！只见那被魔尊威压吓得小脸发白、刚刚还躲在凌渊身后的赵知意，
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护犊的天性压倒了一切恐惧，她猛地抢前一步，
抽出一直缠在腰间的软鞭——那原本只是装饰用的、镶着宝石的凡器——想也不想，
用尽全力朝着那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恐怖魔爪抽了过去！“谁准你动我的人了？！
”鞭子挥出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一缕极其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金色神光自她魂魄深处逸出，附在了鞭梢之上！啪——！
一声清脆到几乎刺耳的裂响，竟并非抽在魔爪上，而是直接抽裂了魔爪下方的空间！
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突兀出现，虽然转瞬即逝，却恰好偏折了魔爪的轨迹，
令其狠狠抓在旁边的空地上，砸出一个深坑！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凌渊，
包括天空中的厉魇。一个凡间郡主，一鞭子……抽歪了魔尊的攻击？赵知意自己也吓呆了，
看着手里的鞭子，又看看天上的魔云，小腿肚子开始打颤，
但嘴上却不输阵：“你、你你……你吓到我的花了！赔钱！
”凌渊看着她强装镇定、实则吓得不轻却还要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无论转世多少回，性子是温婉还是娇蛮，她护短的本能，一点都没变。
他缓缓站直身体，虽然神力依旧微弱，但那属于天尊的、睥睨众生的气势却一点点回归。
“厉魇，”凌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动我，可以。”他伸手，
将前方那抹娇小的、颤抖却坚定的身影轻轻揽到身后，目光望向天际魔云，冷冽如万古寒冰。
“动她，你试试。”第二章神女力现，凰与无边厉魇的狂笑如同万钧雷霆，
炸响在永宁侯府上空，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试试？凌渊！就凭你现在这蝼蚁般的模样，
也配与本尊说‘试试’？！”魔云翻滚，凝聚成厉魇那张扭曲而狰狞的面孔，
猩红的眼眸死死盯住凌渊，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赵知意，“本尊倒要看看，
你这新姘头有几分能耐，能挡我几击！”方才那一下空间裂缝，他只当是巧合，
是凌渊暗中搞鬼，或是这凡间有什么奇特的阵法被意外触发。
他根本不信一个凡人女子能有这等本事。恐怖的魔威再次凝聚，比先前更盛！
一只更加巨大、缭绕着不祥黑气的魔爪撕裂云层，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悍然压下！这一次，
目标明确，既要碾碎凌渊，也要将那个胆敢抽鞭子的蝼蚁一同捏碎！侯府内哭喊声一片，
仆从们早已瘫软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赵知意小脸煞白，握着鞭子的手抖得厉害，
那点刚刚涌起的、莫名其妙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迅速消退，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
可看到身前那虽然挺拔却明显力量未复的身影，一股更强烈的焦躁和护短情绪猛地冲了上来。
“你……你敢！”她声音发颤，却依旧强撑着扬起下巴，甚至还想把凌渊往后推，
“你躲开点！本、本郡主……”话未说完，凌渊的手臂却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
将她往后一带，完全护在了自己身后。“别怕。”他低声道，
声音竟奇异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看着就好。”他抬起另一只手，
指尖并无耀眼的神光，只有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芒流转，对着虚空，极其简单地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法术碰撞。那看似毁天灭地的巨大魔爪，
在距离他们头顶不足三丈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壁垒，轰然溃散！
化作缕缕黑烟，被一股无形的清风吹散，消弭于无形。就好像……那足以摧毁山岳的一击，
只是孩童吹出的一个气泡，轻轻一碰就碎了。厉魇的笑声戛然而止。
魔云之上的猩红眼眸骤然收缩，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他失声咆哮，
“你的神力应该早已被本尊的噬神黑芒吞噬殆尽！你……”凌渊缓缓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穿透浓稠魔云，直视那后面的魔尊本体。他周身依旧没有强横的力量波动，
但那眼神，却已变回了执掌法则、俯瞰众生的天尊。“厉魇，”他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呼啸的魔风，“你忘了，神力源于法则，而非蛮力。
”他指尖那点微弱的金芒再动，如同在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嗡——！
整个侯府的地面轻轻一震。院落四周，那些看似随意栽种的花草、摆放的奇石，
甚至屋檐下挂着的风铃，此刻竟同时亮起微弱却纯净的灵光！光芒交织，
瞬间构成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图纹，将整个院落笼罩其中！
阵法汲取的不是凌渊残存的神力，而是这片天地间最本源的生机灵气，
经由某种玄妙至极的引导，化作了最坚固的盾，最锋利的矛！
“区区凡间阵法……”厉魇惊怒交加，魔云翻滚，更多更强大的攻击酝酿着。“凡间？
”凌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你再看仔细。”厉魇凝神感知，脸色骤然剧变！
那阵法核心流转的意蕴，
那借力打力、化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分明是凌渊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借这侯府院落的一草一木，布下了一个微缩的“周天星斗阵”！
虽然力量层次远不及神域大阵，但其精妙程度，其与天地法则的契合度，
足以在凡间发挥出恐怖的威能！“你何时……”厉魇心头猛地一沉，生出极大的不祥预感。
凌渊的实力恢复速度，远超他的预计！更可怕的是那份对战局的掌控和利用环境的能力，
丝毫未因重伤而减退！“就在你废话连篇的时候。”凌渊语气淡漠，指尖再次一动。
阵法光芒大盛！无数道由纯粹灵气凝聚而成的光箭，如同逆流的暴雨，
精准无比地射向天空翻滚的魔云！嗤嗤嗤嗤——！魔云被轻易洞穿，
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响。厉魇闷哼一声，魔云剧烈翻滚，显然吃了个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