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集市，人声鼎沸。
苏念的摊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块布，上面摆着七八个小瓷瓶。
“姑娘，你这个是啥？香水？”一个大婶凑过来问。
“是香膏。”苏念打开一个瓶盖，递过去，“您闻闻。”
大婶凑过去闻了闻，一脸嫌弃地退开。“什么味儿啊，怪怪的。不如我买的桂花头油香。”
苏念没说话，默默盖上瓶盖。
一上午，问的人多，买的人一个没有。
临近中午，一队穿着西装的人出现在集市上，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是林氏集团市场部的考察团队。
负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张岚，干练精明。她带着团队在集市上走访，记录着当地的特色产品。
走到苏念的摊位前，张岚停下了脚步。
不是因为摊位，而是因为一股特别的香味。
那味道很淡，却很有层次。初闻是清新的草木香，细品之下，又有一丝温暖的木质调，最后，还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清甜的果香。
很复杂，但又很和谐。
张岚的职业嗅觉立刻被调动起来。她走到摊位前，目光落在那些小瓷瓶上。
“这是你做的？”她问。
苏念点了点头。
张岚拿起一瓶，打开闻了闻，眼神一亮。“你这个配方，很特别。”
苏念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光亮。“我……我自己琢磨的。”
“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我们是林氏集团，正在开发一款以自然为主题的香氛产品线。”张岚递出自己的名片。
苏念看着那张精致的名片，手心有点出汗。林氏集团……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公司。
她正要伸手去接，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
“买东西就买，不买别挡着道！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刘芬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把推开张岚，将苏念拉到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想骗我们家念念？我告诉你们，没门！”她叉着腰，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眼睛却在张岚一行人名贵的衣着上打转。
张岚皱了皱眉。“这位大姐，我们是正规公司，这是我的名片。”
刘芬一把抢过名片，看也不看就撕了。“什么狗屁公司！想拐卖人口啊？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念念不去！要谈可以，拿钱来！”
她狮子大开口：“十万！不，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场面顿时变得很难看。团队的人都面露不悦。
苏念又急又气，脸涨得通红。“妈！你别胡说！”
“我胡说？我这是在保护你！你个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刘芬说着，就要去掀苏念的摊子。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
“住手。”
人群外，顾晏辰走了过来。他只带了一个助理，但周身的气场，让周围的嘈杂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后落在苏念身上。
女孩的眼睛里全是屈辱和无助，像一只被淋湿的幼兽。
顾晏辰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走到刘芬面前，眼神冰冷。“你要多少钱？”
刘芬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一听到钱，胆子又壮了。“二……二十万！”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对身后的助理递了个眼色。助理立刻会意，拿出一张支票簿，刷刷写下一串数字，撕下来。
“二十万。拿着钱，消失。”顾晏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刘芬看着支票上的数字，眼睛都直了。她一把抢过来，对着太阳看了又看，然后手忙脚乱地塞进口袋，拉着苏念的养父，头也不回地跑了。
集市上的人都看傻了。
苏念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明码标价的商品，刚刚被人买了下来。
她看着顾晏辰，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顾晏辰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一个滚到脚边的瓷瓶。他打开闻了闻，就是那股在办公室里闻到过的，清冽又坚韧的味道。
“叫什么？”他问。
“……《囚鸟》。”苏念的声音很小，带着颤抖。
顾晏辰盖上瓶盖，把瓷瓶放回她手中。
“跟我走。”他说。
这不是一个商量，而是一个命令。
苏念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凭什么跟你走？”
顾晏辰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她倔强的脸。
“凭我，能让你光明正大地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被人当成货物一样叫卖。”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了苏念心里最深、最暗的锁孔。
光明正大。
这四个字，是她做梦都想要的。
她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很高，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她生命里，第一次有强者向她伸出手。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近乎霸道的庇护。
她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在了他身后。
车子驶出小镇，将那片灰色的天空远远甩在后面。
苏念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感觉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去林氏集团实习，职位是见习调香师。有人会安排你的食宿。”顾晏辰的声音从前排传来，依旧是冷冰冰的，不带情绪。
苏念抓紧了怀里的小木箱，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顾晏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女孩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温暖的金边。
他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陌生人，破了这么多例。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在照片里那个眼神。
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泥潭里挣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