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雪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川剧变脸。先是错愕，仿佛没听清我说什么。然后是讥讽，嘴角撇出一个嘲弄的弧度，好像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最后，当她确认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时，讥讽迅速转为了滔天的怒火。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我的耳膜，“陈默，你是不是疯了？辞职？你凭什么辞职？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的工作，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我淡淡地回应，然后转身，施施然地坐回我那张崭新的人体工学椅上，戴上耳机，将她的声音隔绝在外。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在过去，只要她稍有不悦，我就会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立刻上前安抚、解释、道歉，直到她满意为止。而现在，我选择无视。这种无视，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能戳中她的痛处。
果然，我的举动彻底引爆了她。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扯掉了我的耳机。“你长本事了是吧陈默！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辞职？你辞职了拿什么还房贷？拿什么养我？拿什么给我弟开店？你是不是觉得我娘家没人了，可以这么欺负我？”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不离钱，句句不离她家。
我终于抬起眼，正视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漂亮脸蛋。“林雪，我们来算一笔账。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妈掏空养老钱付的，房贷我一个人还了五年。你的车，是我全款买的。你身上这件裙子，上个月刚买的，三万八。你手里的包，五万二。你给你妈买的翡翠手镯，八万。你给你弟买的最新款手机，一万多。这五年来，我年薪税后大概七十万，加上年终奖和项目分红，总收入超过四百万。这些钱，除了我每个月留下的两千块生活费，其余的，都在哪里？”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但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她的脸上。
林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我记得这么清楚。她一时语塞，随即强词夺理道：“那又怎么样！你是我老公，你挣钱给我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别的男人给老婆花的更多！我闺蜜她老公，直接送了一套别墅！你呢？你除了会挣点死工资，还会干什么？”
“是啊，我只会挣死工资。”我点点头，竟然笑了，“所以现在，这死工资，没了。”
“你！”林雪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了起来，还故意按了免提。
“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我丈母娘尖锐而又理直气壮的声音：“小雪啊，你跟陈默说了没？小涛那个咖啡店的钱，让他赶紧转过来啊！人家铺面都看好了，就等钱下定金呢。我跟你说，这可是咱们家的大事，小涛以后能不能成家立业，就看这一回了，你可得让陈默上点心！”
林雪挑衅地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说：“妈，我正跟他说呢。他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他有什么资格不高兴？”丈母娘的音量瞬间拔高，“我们家小雪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嫁给他，是他陈家祖上积德！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凤凰男，要不是我们小雪，他能在城里立足吗？现在出息了，翅膀硬了，想翻脸不认人了？我告诉他，没门！小涛是他小舅子，他这个当姐夫的，出点钱不是应该的吗？你让他接电话，我来跟他说！”
林雪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冷笑。在她看来，我最怕的就是她妈。因为丈母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我领教过不止一次。
我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机。
“喂，妈。”
“陈默！你什么意思啊你？我女儿受委屈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小涛开店这二十万，你一分都不能少！你要是敢不给，我就……”
“妈，”我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咒骂，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钱，我没有。工作，我辞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别再找我了。”
说完，不等她反应过来，我直接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了她的号码。
整个书房死一般地寂静。
林雪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一向对她母亲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窝囊废女婿，今天敢直接挂电话，还拉黑了。
“陈默……你，你……”她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我没再理她，重新戴上耳机，鼠标在屏幕上飞速移动，进入了游戏世界。激烈的背景音乐和队友的呼喊声，将现实世界的喧嚣彻底屏蔽。
我能感觉到林雪就站在我身后，那道怨毒的目光几乎要把我的后背烧穿。但她终究没有再做什么，或许是被我这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给镇住了。她跺了跺脚，转身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时而愤怒，时而委屈，像是在向她的家人哭诉我的“罪行”。
我毫不在意。
这一局游戏，我打得酣畅淋漓，仿佛把过去五年积攒的憋屈和压抑，都通过指尖的操作释放了出去。
直到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我才摘下耳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林雪不在，大概是回她妈家了，正商量着怎么对付我。
也好，乐得清静。
我拿起手机，开机。无数的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有同事的，有王总的，但最多的，还是林雪和她家人的。我懒得看，直接打开外卖软件，点了一份小龙虾，一份烤串，还要了两瓶冰啤酒。
这些，在过去都是林雪口中的“垃圾食品”，她不允许我吃。
半小时后，外卖到了。我把饭菜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电影。麻辣鲜香的小龙虾，滋滋冒油的烤串，配上冰爽的啤酒，这种感觉，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我正吃得兴起，门又开了。
林雪回来了，还带着她弟弟林涛和丈母娘也一起来了。
三个人一进门，看到我这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脸都黑了。
“好啊你个陈默！我们全家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香喝辣！”丈母娘一马当先，指着我的鼻子就开骂。
林涛，一个二十五六岁、被惯坏了的年轻人，吊儿郎当地说：“姐夫，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辞职这么大的事，跟我们商量都不商量一下？我那咖啡店怎么办？你这不是坑我吗？”
林雪则是一脸的失望和痛心，仿佛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陈默，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太自私了，你只考虑你自己，你有考虑过我，考虑过这个家吗？”
我慢条斯理地剥开一个龙虾，蘸了蘸汤汁，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然后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舒爽地打了个嗝。
我擦了擦手，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三个“家人”，平静地开口：“第一，我辞职，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第二，林涛，你开店的钱，是你自己的事，别指望我。我不是你爹，没义务养你。第三，”我看向林雪，目光变得有些冷，“这个家？你问问你自己，你把它当成家了吗？还是当成了你的提款机和你娘家的扶贫办？”
我的话像三把尖刀，精准地**了他们每个人的心脏。
丈母娘当即就坐在了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哎哟我的命好苦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了这么好的女儿，嫁了这么个白眼狼啊！没良心啊！”
林涛脸色涨红，指着我骂道：“**说谁呢！信不信我揍你！”
林雪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楚楚可怜地说：“陈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
我看着这场闹剧，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戏演完了吗？演完了就请回吧。我很累，想休息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回书房，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咒骂声、哭喊声、拍门声交织在一起，持续了很久。我充耳不闻，再次进入了我的游戏世界。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终于安静了。我猜他们是闹累了，也知道从我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只能暂时撤退。
我玩到深夜，洗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这还是五年来，我第一次一个人睡这张床。没有了林雪的抱怨和挑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
没有烦人的闹钟，没有催命的电话，没有一睁眼就要思考的工作。这种感觉，太棒了。
我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正吃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陈默先生吗？”一个甜美的女声传来。
“是我，请问哪位？”
“您好，我是昨天给您送电脑的数码城客服。是这样的，您昨天在我们这里消费了十二万八千元，按照我们的活动规则，您获得了一次顶级抽奖机会。刚刚系统开奖，恭喜您，中了我们的一等奖！”
我愣了一下：“一等奖？是什么？”
客服的声音带着兴奋：“是一辆保时捷718跑车一年的使用权！所有费用全包！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好派人把车和合同给您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