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深夜的便利店，白炽灯冷清地亮着。林伟撕开第五包糖，
机械地倒进眼前的黑咖啡里。甜腻到发苦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再这么喝，糖尿病要找上门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伟抬头，是周屿。
公司新来的设计师，就坐在他隔壁的格子间。周屿穿着简单的白T，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眼神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不多不少，不会让人讨厌。“提神。”林伟言简意赅，
低下头，下意识用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壁。他能感觉到周屿没走。果然，
周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在赶王氏那个方案？”他自然地问道，
仿佛他们不是凌晨三点在便利店，而是在公司的茶水间。林伟嗯了一声。空气又安静下来，
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却没有出现。之后的几个晚上，
林伟总能在同一个便利店“偶遇”周屿。他们从最初点头之交，到能聊几句工作，
最后甚至能分享一块看起来甜得发腻的草莓蛋糕。林伟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种相遇。
他注意到周屿画画时喜欢咬笔头，注意到他喝矿泉水只喝某个特定的牌子，
注意到他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很浅的酒窝。这些发现让他心跳失序，也让他恐慌。
他是个“正常人”，有相恋三年的女友，正被家里催婚。
他的人生轨迹本该是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可周屿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
打乱了他所有平静。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便利店只剩他们两人。周屿看着窗外的大雨，
忽然说：“我前男友，最讨厌下雨天。”林伟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勺子掉在桌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猛地抬头，对上周屿的目光。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
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小心翼翼的伪装和内心的兵荒马乱。周屿什么都没再说，
只是把那瓶没开封的、林伟知道的特定牌子的矿泉水，轻轻推到他面前。林伟看着那瓶水，
又看看窗外迷蒙的雨雾和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慌乱失措的脸。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
但在这恐惧之下，却有一丝压抑已久的、名为“希望”的东西，正破土而出。
2第二章瓶身的冰凉透过掌心，却像一块烙铁，烫得林伟几乎要立刻松开。但他没有。
他只是僵硬地握着，指节泛白，目光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一小块污渍，
仿佛能从那里面看出人生的答案。雨更大了，砸在便利店巨大的玻璃窗上，
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噪音，几乎要盖过他擂鼓般的心跳。周屿没有再看他，
只是转头望着窗外的雨幕，侧脸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又有些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刚才那句话，像一颗精准投掷的炸弹，炸开了两人之间所有心照不宣的伪装，
也炸毁了林伟辛苦维持的平静假象。“我……”林伟的喉咙干得发紧，
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的，“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不知道周屿为什么说这个？
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周屿终于回过头，眼神很复杂，有理解，有无奈，
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失望。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的味道：“吓到你了？
抱歉，就是……突然想说了。”他站起身，动作自然地像是刚才只是聊了句天气，
“雨好像小点了，我该回去了，方案还没弄完。”他就要走了。像往常一样，
恰到好处地出现，又恰到好处地离开，不给他任何压力，
却也让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试探变得像一场幻觉。林伟看着他的背影走向门口，
那股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他害怕周屿这一走，就真的走了，
连同这些天在便利店积累起来的、让他心悸又贪恋的默契和温度，一起消失在这场大雨里。
就在周屿的手推开玻璃门的一刹那，冷风裹着湿气灌进来，林伟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等等！”周屿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林伟深吸一口气，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依旧发颤，
却清晰了许多：“雨……雨还很大。”他顿了顿，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加了一句，
“你的伞……好像忘在公司了。”这是个拙劣的借口，他们都心知肚明。周屿慢慢地转过身，
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林伟举了举手里那瓶矿泉水，指尖不再颤抖，
他迎上周屿的目光，声音低却坚定：“这个……谢谢。”便利店的白炽灯光依然冷清，
窗外的雨声未停。但有些东西，就在这几句语无伦次的话和那瓶被握得温热的矿泉水之间，
悄然改变了。空气不再凝滞，那层透明的壁垒被打破了，无声的告白已经有了回应，
虽然笨拙，却足够清晰。周屿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又强作镇定的样子，
眼里的那点失望终于散去，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很浅、却真实的笑意。“嗯，”他应了一声，
走回来，重新坐下，“那……再坐会儿。”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最终，
握住了那瓶还带着对方掌心一点点温度的矿泉水。雨声敲打着玻璃，噼里啪啦，像是在催促，
又像是在掩护着什么。两个男人坐在便利店的灯光下，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
和一个刚刚被悄然打破的秘密。空气里弥漫着沉默，但那沉默，第一次有了温度。
3第三章空气重新流动起来，带着雨水的潮湿和一种微妙的、全新的张力。林伟坐下来，
手里的矿泉水瓶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块温暖的石头，熨贴着他汗湿的掌心。两人一时无话。
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掩盖了加速的心跳和未尽的言语。
周屿没有再提起那个石破天惊的“前男友”，
也没有追问林伟那句“谢谢”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节奏舒缓，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林伟鼓起勇气，
打破了沉默：“王氏的那个方案……”他顿了顿，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平稳了许多，
“卡在UI交互的逻辑上了，总觉得不够流畅。”这是一个安全的话题，
工作的纽带将他们重新连接回熟悉的领域，但又有些不同了。之前他们讨论工作，
是同事间的客气；现在，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靠近。周屿侧过头看他，
眼神专注：“我看看？”他自然地挪近了一些，手臂几乎要碰到林伟的。林伟身体微微一僵，
但没有躲开。他拿出平板电脑，点开设计稿。周屿凑过来，身上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很好闻。“这里，”周屿的手指点在屏幕上，
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伟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动效的反馈可以再明显一点，
比如颜色变化或者轻微的震动提示，会不会好一些？”他的分析专业而清晰，语气平静，
仿佛刚才那个投下炸弹的人不是他。但这种平常心，恰恰给了林伟最需要的喘息空间。
林伟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注意力渐渐真的被方案吸引：“有道理……我之前总想着简化，
可能反而让用户困惑了。”他们就这样头挨着头，讨论起交互逻辑和用户体验，
偶尔因为一个巧思而相视一笑。便利店的冷光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窗外的雨还在下，
但世界仿佛缩小到了这一方小小的桌子。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渐稀疏。
方案的一个难点也在讨论中豁然开朗。“好像……快停了。”周屿看了一眼窗外，
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林伟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他看向周屿，
忽然问：“你……常来这家便利店？”“嗯，”周屿点点头，目光落在林伟脸上，
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晚上加班累了，会过来坐坐。清净。”他顿了顿，
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而且，最近总能遇到想遇到的人。”林伟的耳根瞬间红了，
他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平板电脑。周屿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站起身：“这次真该走了。”他走到门口，推开玻璃门，雨后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头看向林伟。林伟也站了起来，手里还握着那瓶水。
“那个方案，”周屿说，“明天上班，可以再给我看看后续吗？”这不是一个问句，
更像是一个约定。林伟看着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带着水汽的空气，点了点头：“好。
”周屿笑了，左边脸颊那个很浅的酒窝又露了出来，这次清晰可见。
他转身走入雨后湿漉漉的夜色中。林伟站在原地，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街角。他低头，
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水是常温的，划过喉咙，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回甘的清甜。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
映出他自己有些恍惚却带着光的脸。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却从未在深夜拨过的号码——女友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
久久没有落下。窗外，城市在雨后的寂静中缓缓呼吸。一场雨停了，
而另一场淹没他的内心的雨，似乎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恐慌之外，
他感觉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清晰的渴望。4第四章天光微亮，
城市像一台缓慢启动的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林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了公司。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洁工阿姨擦拭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电脑屏幕是黑的，映出他有些憔悴却眼神清亮的脸。
那瓶矿泉水被他放在桌角，像一个小小的纪念碑。他打开王氏方案的文件夹，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他点开了周屿昨晚提到的那个交互节点，
按照他们讨论的思路，开始修改。思路前所未有的顺畅，色彩和动效在他指尖流淌，
仿佛不是他在工作，而是某种积压已久的情感找到了表达的出口。上午九点，
同事们陆续到来。办公间里充满了咖啡、闲聊和键盘敲击的声音。林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一个身影停在了他的隔断旁边。他抬起头，是周屿。周屿穿着熨帖的衬衫，眼神清朗，
仿佛昨夜便利店那个带着脆弱和试探的人只是幻觉。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神态自然得像任何一个来讨论工作的同事。“早。”周屿的目光掠过林伟的屏幕，
又落回他脸上，嘴角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看起来进展不错？”林伟的心跳漏了一拍，
随即加速。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按昨晚说的思路改了一下，感觉好多了。
”他侧开身，让出屏幕，“你要看看吗？”“好。”周屿走近，俯身看向屏幕。
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林伟的肩膀，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传递过来。林伟屏住呼吸，
指尖发僵地移动着鼠标，讲解修改的地方。周屿听得很认真，偶尔提出一两个建议，
手指点过屏幕，专业的姿态下，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流涌动。“这里，
”周屿的手指在一个图标上停顿，“颜色可以再大胆一点。
”他的指尖离林伟放在键盘上的手只有几毫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