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天漏了。我蹲在巷口那具尸体旁，雨水顺着警帽边缘淌进衣领，
冰得我打了个哆嗦。尸体仰面躺着，四肢扭曲成一种不自然的角度，
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后又摆正。最瘆人的是那张脸——眼眶空了，
血混着雨水在脸上爬出几道黑线，像被什么活物啃过。“林默，你看这个。
”李铭蹲在我旁边，镊子夹起死者嘴角的一撮黑毛，“猫毛。”我盯着那撮毛，喉咙发紧。
不是因为死人，也不是因为缺眼珠。是因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三具尸体，
三个不同身份的人：一个赌坊老板，一个药铺掌柜，还有一个是镇东头捡破烂的老乞丐。
死法几乎一模一样——被开膛破肚，内脏掏空，嘴里塞着黑猫的毛，
现场没留下任何挣扎痕迹，就像……他们是自愿躺下等死的。“又是‘黑猫渡劫’？
”李铭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讥讽，“镇上已经开始传了，说是有黑猫修炼成精，
要靠吃人心肝渡劫成仙。”我没接话。青璃镇这地方，信鬼神的比信官府的多。可我知道，
这世上哪有什么渡劫，只有人心里的恶，借着荒诞的名头爬出来而已。我伸手翻开尸体手腕，
一道陈年疤痕横在脉门处，像是刀割的。我心头一跳。这疤……我见过。十年前，
方家灭门案那天，我在后院的井边，看见一个少年爬出来，浑身是血，
右手腕上就有这么一道疤。他抬头看我时，眼神空得像口枯井。我喊他，他没应，
转身就跑进雨里，从此再没出现过。方明爵，方家唯一活下来的少爷。“林默？
”李铭推了我一把，“你脸色不对。”我站起身，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尸体脸上，像在哭。
“不是猫干的。”我声音哑了，“是人。一个等了十年的人。”巷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巡警抬着另一具尸体进来，是个年轻女人，穿着素白旗袍，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嘴里……也塞着黑猫毛。我冲过去，掀开她衣领——后颈有一枚暗红胎记，形状像片枫叶。
方婉清。方明爵的妹妹。可她十年前就死了。官方记录清清楚楚：方家七口，全员遇难，
仅方明爵一人失踪，推定死亡。可现在，她就躺在我面前，胸口还温着。
李铭脸色刷白：“这……这不可能。”我盯着她脸，脑子里炸开一道惊雷。
如果方婉清没死……那当年的“幸存者”是谁？我猛地抬头，看向巷口。雨幕中，
一道黑影站在对面屋檐下，披着黑袍，怀里抱着一只黑猫。猫眼泛着幽绿的光，像两簇鬼火。
他抬起手，冲我缓缓摘下帽子。一张脸苍白如纸，右腕一道疤，清晰可见。方明爵。
可他不该是那个“幸存者”吗？他冲我笑了，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说：“哥，你终于来了。
”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我不是他哥。我从来不是。可他为什么叫我哥？我冲进法医室时，
李铭正在解剖方婉清的尸体。“心脏被匕首贯穿，一击毙命。”他头也不抬，“但奇怪的是，
她体内有长期服用**的痕迹，而且……她的指纹和十年前的方婉清对不上。”**在墙边，
手指掐进掌心。“什么意思？”“意思是，”李铭摘下手套，声音发沉，“这个‘方婉清’，
可能是冒名顶替的。真正的方婉清，早在案发前半年就被人调包了。”我脑子里轰地一声。
方家灭门案，是我这辈子最痛的疤。那年我刚调来青璃镇，方家是镇上最大的药材商，
家主方鹤年，人称“药王”，医术通神，却因拒绝给军阀治毒瘾，得罪了上头。一夜大火，
方家七口全死在火场，只有少爷方明爵失踪。我赶到时，火已烧了大半。我冲进后院，
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从井里爬出来，手腕带疤，眼神死寂。我喊他名字，他没应，
转身就跑。后来我查了整整三年，没找到他一丝踪迹。可现在，方婉清“死而复生”，
身份却是假的。那方明爵呢？“李铭，调出当年的尸检报告。”我声音发紧，
“我要看方家每个人的死因。”他看了我一眼，没多问，转身去翻档案柜。几分钟后，
他抽出一份泛黄的卷宗，递给我。我翻开，手在抖。方鹤年：头部重击致死，非火烧。
方夫人：颈部断裂，疑似被人扭断。长子方明远：胸口刺伤，凶器为短刀。
次女方婉清：窒息而亡，口中塞有布团。仆人三人：皆为刀伤，集中在腹部。没有烧死的。
可官方报告写的是“火灾致死”。我猛地合上卷宗，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这不是火灾。
是谋杀。一场精心策划的灭门案，被伪装成意外。而方明爵……他根本不是幸存者。
他是最后一个被杀的人。可他活下来了。他逃了。十年后回来复仇。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叫我“哥”？我正出神，李铭忽然“咦”了一声。“你看这个。
”他指着方婉清的胃部切片，“她死前吃过一种药，
成分很奇怪——曼陀罗、乌头、还有……尸油。”我猛地抬头：“尸油？”“民间传说里，
黑猫渡劫要炼‘人油灯’，用死人脂肪点灯，助它成仙。”李铭声音发颤，
“但这药……更像是某种致幻剂。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自我献祭。
”我脑子里闪过那三具尸体——他们死时毫无挣扎，像在迎接死亡。他们是被催眠了。
有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献给黑猫的祭品”。而方明爵，就是那个“黑猫”的化身。
我冲出法医室，直奔警局档案室。我要查当年那场火的源头。钥匙**锁孔时，
手抖得几乎拧不动。档案室里漆黑一片，我摸到电灯绳，一拉。灯闪了两下，才亮。
满墙的卷宗像一双双眼睛盯着我。我找到“方家灭门案”的柜子，拉开。空的。整格档案，
不翼而飞。我猛地回头。门不知何时关上了。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林警探，找这个吗？
”我转身，看见方明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纸。他还是那身黑袍，怀里抱着黑猫，
眼神幽深如井。“你到底是谁？”我逼问。他笑了，把档案扔在地上。“我是方明爵，
方家最后一个儿子。”他缓缓走近，“也是……你亲手放走的那个人。”我心头一震。
“那年雨夜，你看见我从井里爬出来，没追。”他声音轻得像在讲故事，“你说：‘孩子，
快走，别回头。’”我确实说过。可那时我以为他是方明爵。“可你不知道，”他低头看我，
“我根本不是方明爵。”我浑身一僵。“真正的方明爵，早在火灾前三天就被我杀了。
”他抚摸着黑猫的头，“我杀了他，烧了他的脸，然后顶替他的身份，活到了现在。
”“那你……是谁？”他笑了，笑得近乎温柔。“我是你哥，林默。”我脑子“嗡”地炸开。
“不可能！我哥十年前就死了！在那场大火里！”“是啊，”他轻声说，“他死了，
因为我亲手杀了他。”我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那年，父亲发现我偷换药材，要揭发我。
我怕坐牢，就想烧了药库灭口。”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可火势失控，烧到了主屋。
你哥冲进去救人，把我推出去，自己被压在梁下。
”“我本想救他……可我听见父亲在喊：‘明爵！明爵！
’”“我突然明白——只要我顶替方明爵，就能活下来。”“所以我没救他。
我看着他被火烧死，然后爬进井里，等你来。”我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
“所以……你杀了我哥？”“是。”他点头，“为了活命。”“那你现在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看我，眼里竟有泪光。“为了赎罪。”我愣住。“这十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他声音哽咽，“我杀了你哥，却成了你心里的‘幸存者’。你每年去井边祭拜，烧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