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夏念安是在消毒水味和身体绵密的钝痛中醒来的。
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单调的白墙和天花板。
“醒了？”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正在记录仪器上的数据，见她醒来，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你说你，吃了那种药，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家躺着休息？还跑出去吹风，知不知道这样很伤身体的？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以后落下病根，有的你后悔！这小月子也是月子，一点都马虎不得！”
护士一边说，一边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还好及时，胚胎已经完整排出了，出血量也在正常范围内。但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注意保暖，营养要跟上，知道吗？”
胚胎......已经排出了。
夏念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甚至压过了身体的虚弱。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悄然孕育过一个生命，一个她曾无比期盼、却又被她亲手结束的小生命。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
“护士......”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排出来的胚胎，能不能......还给我？”
护士记录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但还是公事公办地指了指床头柜。
“喏，那边那个小的标本瓶里用福尔马林泡着的就是。按规定本来是要作为医疗废物处理的，但你昏迷前一直念叨着，医生就让你暂时保管了。”
夏念安的目光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透明的玻璃小瓶静静地立在柜子上，里面盛着淡黄色的液体，浸泡着一小团模糊的、粉白色的组织。
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了，心脏痛到麻木。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秦宴凛走了进来。
护士看到他，忍不住又开口。
“你是她丈夫吧？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陪着？还让她一个人跑出去？现在知道来了？我告诉你，没想好要孩子......”
“护士**。”夏念安突然出声，打断了护士，“谢谢您，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护士愣了一下，看看夏念安苍白的脸，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摇摇头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秦宴凛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夏念安毫无血色的脸和手背上的输液针，眉头微蹙。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自己一个人跑来医院，出了事怎么办？妈都催了我们好几次要孩子了，你这身子骨总这么弱怎么行？”
他伸手，想像往常一样去探她的额头。
但夏念安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偏开了头，避开了他的触碰。
秦宴凛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沉了沉，似乎对她的抗拒感到不悦。
但他很快又缓和了神色，以为她只是在闹脾气，他耐着性子，放软了声音哄道：
“好了，别耍小性子了。是不是怪我昨晚没陪你？我不是说律所那边临时有个棘手的案子，我必须得去处理吗。”
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讨好，若在以往，夏念安或许会因为这难得的温柔而心软。
但她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秦宴凛看着她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哄劝的话噎在喉咙里，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但他还是试图维持表面的和平，甚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语气继续说道：
“等你好了，我们就补上蜜月，你不是一直想出国玩吗？我带你去，就当是补偿，好不好？”
夏念安看着他，声音轻飘飘的。
“我看到了。”
秦宴凛一愣，没反应过来：“看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