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南夕离去后,屋内重归死寂。
过敏症状令他喉肿身痛,难以成眠。
小厮默默垂泪,语带哽咽:“将军往日那般爱重郎君,怎那苏公子一来就全变了?”
木云深苦笑。是啊,怎么就说变就变了呢?
分明昔日呵护备至,如今却弃如敝履。
不过是因为,那份爱早已转移他人罢了。
过敏煎熬让他辗转反侧,直至天蒙蒙亮才勉强入睡。
梦中,他见谢南夕中蛊前的模样。
那时他们瞒着家人同游江南,她事事以他为先,满心满眼皆是他。
可途经一座画舫时,她却突然抛下他转身离去。
任他如何呼唤,只挽着一名身姿俊朗的男子渐行渐远。
他惊惶不已,在梦中嘶声呐喊她的名字。
“郎君!”小厮用力摇醒噩梦中的他,“您没事吧?”
木云深惊坐而起,冷汗涔涔。
神思尚未清明,房门已被粗暴推开。
谢南夕的丫鬟冷脸立于门外:
“苏公子昨夜受惊,将军今日欲往寺庙祈福,郎君身为主夫,理当同往。”
不容拒绝的架势,近乎押解地将他推上马车。
寺庙内,谢南夕不顾病体,于每尊佛前为苏辞虔诚祝祷:
“求神明庇佑,苏辞伤口早日愈合,一生平安顺遂。”
字字真情,句句无他。
木云深跟在其后,心如刀割。
曾几何时,她每次出征,他也是这般跪遍满殿神佛,为她祈求平安。
那时她搂着他笑他痴傻,说“信佛不如信我手中剑”。
而今她却为了苏辞,求遍了她从不信的神明......
心脏宛如被生生剜开,鲜血淋漓。
他魂不守舍,不知不觉行至挂满同心结的古树下。
忽闻苏辞兴奋软语:“将军!听说将红绸抛至最高处,两人便可情谊长久!”
旋即他又闷闷不乐:“可最高处早已挂满了......”
谢南夕温柔凝视他,当即下令:“来人!将树上红绸尽数拆下!”
那挂满世人夙愿的千万红绸,被无情扯落,弃入污水泥沟。
木云深心头剧震,抬头望去——
那根褪色的旧绸,正漂在浊水之中。
三年前,谢南夕在此抛了整整一日,直至脸色惨白也不肯放弃。
终将写有二人名字的红绸抛至最高点时,她兴奋地抱着他旋转:
“瞧见没!老天爷收下我们的心愿了!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言犹在耳,眼前人已非彼时人。
木云深眼底骤红,慌忙低头掩饰。
他颤抖着想拾起那根红绸。
“在做什么?”
谢南夕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木云深动作一僵,压下喉间哽咽,直起身:“没什么。”
他那过分淡漠的态度令谢南夕眉头紧蹙。
“将军,”苏辞适时偎入她怀,“红绸挂完了,我们回吧,我伤口又疼了。”
谢南夕立刻将木云深抛诸脑后,小心扶着苏辞:“好,这就回。”
她衣袂带风,将那根残破的红绸彻底卷入污泥深处。
回程马车行至半途,猛地停驻!
车外刀剑铿锵骤响,不久声息俱寂,车帘被人猛地掀开。
一张狰狞的脸探入:
“总算堵到你了,谢南夕!”
男人眼神癫狂,尖刀直指谢南夕:
“当年你杀我满门!今日我也要你痛失所爱!”
绑匪一把拽过苏辞,利刃架上他脖颈。
谢南夕眸色一沉。
她一步步逼近绑匪,声音冷定:“你绑错了人。”
男人一愣。
谢南夕冷笑:“我最爱最在乎的,从来都是我的夫君。”
说完,她转头看向木云深,眼神深情得令人窒息。
木云深怔住了。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熟悉的眼神看他。
可偏偏,是在此时!
绑匪疑狐地看向木云深,谢南夕趁机又道:“你要绑便绑他吧,正好我夫君也累了,没空与你纠缠。”
言毕,她揽住木云深肩头,语气温柔得虚伪:“云深,累了么?我们回府。”
木云深浑身冰冷,终于明白她不过拿他作饵!
绑匪果然动摇,尖刀猛地指向木云深!
“你才是她最在乎的人?”他狞笑着拽住他的头发。
谢南夕眼疾手快,猛扑向前——却是直冲苏辞!
“阿辞!”
而木云深,被绑匪狠狠拽下马车。
狼狈抬头间,只见谢南夕紧紧护住苏辞,满眼失而复得的庆幸。
马车绝尘而去,迅速消失在山道尽头。
他眼中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