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蹲在电动车旁系鞋带时，指尖又触到了车座上那个冰凉的保鲜盒。透明盒身里，
两条河豚泛着银白光泽，深色斑纹像精心绘制的纹路，碎冰在盒底簌簌作响，
将海产特有的鲜气锁得严严实实。这是他托远在湛江的发小空运来的，
特意交代要最新鲜的活物，
打算晚上给刚加班回家的女友苏晓露露一手——她念叨了半年想尝河豚火锅，
今天终于能如愿。“就去对面超市买包火锅底料，十分钟准回来。”林默摸了摸保鲜盒，
确认盖子扣紧，又绕着电动车转了圈。车子停在3号楼正对的监控底下，
红色车筐里还放着刚买的青菜和菌菇，按理说不会出问题。可河豚这东西特殊，
他掏出手机给物业的王姐发了条消息：“王姐，我车停楼下，座上有个装河豚的盒子，
麻烦帮多留意两眼，我去买包底料就回。”王姐秒回：“放心吧小林，我盯着监控呢，
没人敢动。”林默这才放心，揣着手机快步往小区门口走。早市刚散，
路面还留着新鲜菜叶的碎渣，卖豆腐的大爷收拾着担子，卖水果的阿姨正跟邻居唠嗑，
一切都透着寻常日子的烟火气。他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张大爷正提着个空菜篮子，
贼眉鼠眼地跟在他身后。张大爷今年七十三，头发白得没剩几根，却总爱梳个油亮的大背头，
佝偻的背上常年搭着件洗得发黄的中山装。在小区里，
他是出了名的“占便宜专业户”——拿超市的塑料袋能揣半兜，邻居家的报纸他顺手就卷走，
就连楼下花坛里刚开的月季，他都能掐下来插自己家花瓶里。
今天他本想在早市捡点别人挑剩的菜，没成想逛了半天啥也没捞着，正憋着火，
就看见林默电动车上那只透明盒子。“这鱼看着就肥，肯定值钱。”张大爷凑过去，
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扫了圈四周。林默已经走远，监控对着车筐，却没完全拍到车座内侧。
他飞快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保鲜盒，就听见物业办公室的方向传来王姐的声音：“张大爷，
您在那儿瞅啥呢？”张大爷手一缩，立马直起腰，脸上堆起笑：“没啥没啥，
看这小伙子车没锁好，帮着看看。”说着，他故意用菜篮子挡在身前，慢慢往后退，
等退到监控盲区，猛地抓起保鲜盒往篮子里一塞，撩起中山装下摆盖住，
头也不回地往1号楼跑。林默在超市里挑底料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苏晓露的电话刚好打过来：“默哥，河豚拿到了吗？我下班直接过去啦。”“拿到了，
我在买底料，马上回。”挂了电话，林默抓起两包麻辣底料就往收银台跑，
付完钱几乎是小跑着往小区赶。可刚到电动车旁，
他的脸“唰”地就白了——车座上空空如也，装河豚的保鲜盒没了踪影。“王姐！王姐！
”林默冲进物业办公室，王姐正对着监控屏幕嗑瓜子，见他急得满头汗，
赶紧站起来：“咋了小林？盒子没了？”“没了！你不是盯着监控吗？”林默指着屏幕，
声音都有些发颤。王姐赶紧调监控回放，画面里清晰地拍到张大爷鬼鬼祟祟凑过去，
趁着监控死角把盒子拿走的全过程。“是张老头！”王姐一拍桌子，“这老东西，
上次偷李婶的腊肠还没算账，这次又敢偷你的！”林默没心思听这些，
他掏出手机就拨110：“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在锦绣园小区3号楼楼下，
我丢了两条河豚，装在透明保鲜盒里，是刚从海边运过来的活物，有毒！
”接线员愣了下：“河豚？您确定有毒吗？”“确定！未经专业处理绝对不能吃，
误食会死人的！”林默的声音都在抖，“我担心偷东西的人不懂，会吃了出事，
你们能不能快点来？”挂了报警电话，林默一把抓住王姐的手：“王姐，快开小区广播！
反复播！告诉大家谁拿了河豚，千万别吃，有毒！让他赶紧还回来，我愿意赔他钱，
多少钱都行！”王姐也慌了，赶紧打开广播系统，拿起话筒：“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3号楼业主林默先生丢失透明保鲜盒一个，内装两条河豚！重要提醒：河豚含有剧毒，
内脏、血液、皮肤均有毒性，未经专业处理食用会危及生命！若有人误拿或捡拾，
请立即联系物业或林默先生，电话138xxxx5678，林默先生承诺承担全部赔偿！
重复一遍……”广播声透过小区的每个喇叭传开，买菜回来的阿姨停下脚步，
带孩子的奶奶赶紧捂住孩子的耳朵，凉亭里下棋的老爷子们也抬起了头。林默站在物业门口，
盯着1号楼的方向，手心全是汗。他多希望张大爷能听到广播，哪怕把盒子扔在楼下也好，
千万别带回家。可此时的张大爷，已经把河豚拿回了家。他家在1号楼一楼，
窗户正对着小区花坛。他关上门，把保鲜盒往厨房台面上一放，
掀开盖子就乐了：“这鱼真肥，比菜市场卖的鲈鱼还大！”孙子张强刚放学回家，
背着书包冲进厨房：“爷爷，啥好东西啊？这么香！”“你闻闻，这鱼多鲜！
”张大爷拿起一条河豚，用手指戳了戳鱼肚子，“今晚给你炖鱼汤，再红烧一条，
保证你吃不够！”张强凑过去看了看：“爷爷，这鱼身上有花纹，会不会有毒啊？
我们老师说，带花纹的动物好多都有毒。”“小孩子懂啥！”张大爷把鱼往盆里一扔，
“这是进口鱼，贵着呢！有毒能卖这么贵？肯定是你老师骗你的。”他拿起剪刀，
刚要剪鱼肚子，客厅里的收音机突然传来小区广播的声音：“……河豚含有剧毒，
未经专业处理食用会危及生命……”张大爷的手顿了下，
随即撇撇嘴：“肯定是丢鱼的人故意吓唬人，想让咱把鱼还回去。你想啊，要是真有毒，
他敢随便放车上？肯定是怕咱吃了他的好鱼，编瞎话呢！”他关掉收音机，继续处理鱼。
剪刀剪开鱼肚子的瞬间，淡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带着股奇怪的腥味。张大爷皱了皱眉，
随手把内脏掏出来扔在垃圾桶里，又用清水冲了冲鱼身：“这鱼内脏真脏，
还好咱收拾干净了。”半小时后，厨房里飘出了鱼汤的香味。张大爷盛了一碗，
吹凉了递给张强：“快尝尝，鲜不鲜？”张强喝了一口，砸咂嘴：“鲜是鲜，就是有点苦。
”“傻孩子，鱼胆没弄干净，苦点正常。”张大爷自己也盛了一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多喝点，补脑子！”可刚喝完没十分钟，张强就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爷爷，我肚子疼，
还头晕。”张大爷刚想说他矫情，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他扶着灶台想站起来，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手里的碗摔得粉碎。他这才慌了，
掏出手机想给儿子打电话，手指却抖得按不准号码。邻居听见动静，踹开门进来时，
爷孙俩已经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邻居赶紧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着把两人拉走，楼道里还留着没散尽的鱼汤香味。
林默是在警察上门时知道张大爷和他孙子中毒的。警察拿着监控截图，
告诉他偷鱼的是张大爷，现在人在医院抢救。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是怕担责任，
是怕真出了人命，这辈子都良心不安。“警察同志，我真的广播了，反复播了五次，
他肯定听到了。”林默拿出手机里的广播录音，又翻出报警记录，“我能做的都做了，
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警察看了看证据，点了点头：“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先配合做个笔录。
”接下来的三天，林默每天都去医院打听情况。医生说爷孙俩中毒不算最深，
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林默松了口气，可没等他放下心来，
张大爷的儿子张建军就找到了他。张建军四十多岁，满脸横肉，
一见面就抓住林默的衣领：“**是不是故意的？拿有毒的鱼害我爸和我儿子！我告诉你，
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林默用力推开他：“你爸偷了我的鱼，
我发现后第一时间报警广播，已经尽到告知义务了。是他自己不听劝，非要吃，
跟我有什么关系？”“偷你鱼怎么了？”张建军眼睛瞪得溜圆，“不就是两条鱼吗？
你至于拿有毒的鱼放车上？你就是故意的！现在我爸和我儿子在医院花了五万多，
你必须赔钱，不然我跟你没完！”林默冷笑一声：“赔钱可以，让你爸先把偷鱼的事说清楚，
再为他无视广播警告的事道歉。不然，咱们法庭见。”“法庭见就法庭见！
”张建军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走了。林默掏出手机，给苏晓露打了个电话。苏晓露刚下班，
听到这事就急了：“默哥，你没事吧？张家人没对你怎么样吧？要不咱们找个律师咨询下？
”“我没事，你别担心。”林默揉了揉眉心，“我已经联系律师了，证据都保存好了，
不会让他们讹我的。”可他没料到，张大爷出院后，会闹到小区里来。那天周末，
林默正陪着苏晓露在楼下散步，张大爷突然拄着拐杖冲了过来，
身后跟着七八个老太太老爷子，都是他平时一起聊天的“老伙计”。“就是他！
就是这个小伙子害我和我孙子！”张大爷指着林默，声音尖利，“大家快来看啊！
年纪轻轻心这么毒，拿有毒的鱼害老人孩子！我们在医院差点死了，他一分钱不赔，
还说我们偷他的鱼！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老太太们立刻围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指责林默：“小伙子怎么回事啊？尊老爱幼不懂吗？”“就是啊，
就算鱼是你家的，也不能放有毒的啊，多危险！”“人家老爷子都七十多了，
你跟他较什么劲？赔点钱怎么了？”苏晓露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林默拉住了她，
平静地看着张大爷：“张大爷，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你趁我不在，把我车上的河豚偷走的，
这叫盗窃。我发现后第一时间报警，还让物业广播了五次，告知河豚有毒，不能食用，
有录音为证。你自己不听警告，非要吃，现在反过来讹我，合适吗？”“你胡说！
”张大爷拐杖往地上一顿，“我那是捡的！你车没锁，盒子掉地上了，
我好心捡起来想还给你，结果你倒好，反咬一口说我偷！还有你那广播，我根本没听到！
肯定是你后来补录的，想栽赃我！”“没听到？”林默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这是3号楼李婶拍的，那天她在阳台晾衣服，正好录到了广播的声音，你家窗户开着，
怎么可能没听到？还有，物业的监控显示，你偷完鱼回家后，还特意关了收音机，
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张大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林默连这个都录下来了。
可他还是不肯认输，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