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楼的香气熏得人头晕。
苏姑娘要选入幕之宾的消息，炸翻了半个京城。
我本来没想凑这热闹。
是赵王那厮硬把我拖来的。
“林兄！今日必得给谢珩那冰块脸点颜色瞧瞧！”他挤眉弄眼，“谁不知苏姑娘曾赞过你诗才？”
**笑。
那是我抄的我妹的童谣。
二楼雅座。
谢珩居然也在。
一身月白常服，坐在那喝茶。
清冷得跟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
他看到我，眉梢微动。
像看到什么脏东西。
我火气噌就上来了。
装什么清高！
赵王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高声：“林兄！苏姑娘最爱才，今日必是你拔得头筹！”
谢珩放下茶杯。
声音不大。
却让周围静了一瞬。
“林小将军，”他看过来，语气平淡，“也会作诗？”
嘲讽拉满。
我脑子一热。
“略通一二！比不得谢相整日钻营算计！”
话一出口我就悔了。
太蠢了。
周围抽气声一片。
谢珩却没动怒，反而极淡地笑了一下。
“是么。”
轻飘飘两个字。
比骂我还难受。
苏姑娘出来了。
抱着琵琶，半遮面。
确实好看。
她柔声说规则，以“月”为题，作诗一首，由她评鉴。
纸笔传下来。
我抓着笔，冷汗直冒。
我哪会写诗！
赵还在旁边拱火：“林兄！快写！压过谢相！”
我偷瞄谢珩。
他已经落笔了。
气定神闲。
狗东西。
肯定是提前买题了！
没办法。
硬着头皮写吧。
把我妹昨晚念叨的“床前明月光”改改？
太幼稚。
把我爹边塞诗里那句“寒月照铁衣”抄上？
杀气太重。
急得我抓耳挠腮。
时间到了。
小厮收走诗稿，呈给苏姑娘。
她一一看着。
偶尔点头。
看到谢珩的时，她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谢相好文采。”她轻声念，“‘冷月无声浸寒江’…意境高远，小女子佩服。”
周围一片奉承。
“谢相大才！”
“我等不及啊！”
谢珩微微颔首，没什么表情。
轮到我的。
苏姑娘看着那张纸，愣了好一会儿。
眉头微微蹙起。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完蛋。
丢人丢大了。
她忽然掩嘴笑了。
“林小将军这诗…倒是别致。”
她念出来。
“圆月像大饼，挂在天空顶。啃也啃不动，看也看不饱。”
死寂。
然后是爆笑。
“哈哈哈哈！林兄！你这诗…哈哈哈！”
“像大饼！妙啊！实在妙！”
我脸烧得能烙饼。
恨不得当场去世。
谢珩也在笑。
不是大笑，是那种肩膀微抖，嘴角弯起的笑。
比直接骂我还让我难堪。
他看向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林小将军的‘诗才’，果然…名不虚传。”
我咬牙切齿。
“比不上谢相…道貌岸然！”
苏姑娘打圆场。
“二位大人皆是有趣之人。不如…再试一局？此次对对子可好？”
她出了上联。
“月照纱窗，格格孔明诸葛亮。”
很难。
众人沉思。
谢珩几乎瞬间开口。
“风送幽香，郁郁畹华梅兰芳。”
满堂喝彩。
苏姑娘眼中异彩连连。
所有人都看我。
等我出丑。
我憋得满脸通红。
脑子里一团浆糊。
什么格格孔明！
什么诸葛亮！
我对不上来！
谢珩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等着。
我豁出去了。
大吼一声。
“饼糊锅底，块块食神庖丁解！”
空气再次凝固。
然后。
是比上次更夸张的爆笑。
有人笑得捶桌子。
赵王拍着我后背：“林兄！你真是…哈哈哈…人才！”
谢珩没笑。
他看着我。
眼神很深。
像透过我这张憋红的脸，在看别的什么。
他忽然开口。
声音不高。
“林小将军这对子，虽不工整，倒有几分…赤子之心。”
我愣住。
他在…替我解围？
吃错药了？
苏姑娘也笑：“是极是极，林小将军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可爱个屁！
我是男人！
我气得想掀桌。
最后自然是谢珩赢了。
他得了苏姑娘亲手斟的酒。
却没喝。
转身递到我面前。
“林小将军，”他声音淡淡的，“火气太大，伤身。润润嗓子。”
我瞪着他。
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直接塞进我手里。
指尖碰到我的皮肤。
冰凉。
我猛地一颤。
他收回手，深深看我一眼。
转身走了。
我端着那杯酒。
像个傻子站在原地。
酒香混着他身上冷冽的熏香。
往我鼻子里钻。
莫名其妙。
赵王凑过来，啧啧两声。
“奇了。谢相今日居然没往死里踩你？”
“还给你酒喝？”
“他该不会是…”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看上你了吧？”
我手一抖。
酒洒了一半。
“放屁！”
我吼得声音都变了调。
心却跳得厉害。
看着谢珩消失的门口。
后背一阵发凉。
这狗东西。
到底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