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只剩下微皱的床单证明顾景琛曾经在这里躺过。我伸手摸了摸，一片冰凉。他起得很早，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再睡。
这不像他。以前的周末，他总是赖床的那个，会把我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含糊地说“再睡五分钟”，那五分钟往往能延长到一个小时。
我起身洗漱，看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五岁的脸庞，还没有被婚姻中的失望和冷漠侵蚀出细纹，眼睛明亮，却已经藏了太多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我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那抹苍白看起来有点血色。
走出卧室，公寓里安静得可怕。没有早餐的香气，没有咖啡机运作的声音，甚至没有他坐在沙发上处理邮件的背影。这套我们精心挑选、准备作为婚房的公寓，此刻大得有些空旷，冷清得让人心慌。
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感悄然蔓延。我走到客厅，才发现他的手机随意丢在茶几上，没带走。
这太反常了。顾景琛是典型的工作狂，手机几乎是他的第二生命，任何时候都机不离身。现在居然会忘了带？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他的手机。我知道密码，是我的生日。以前他设置的时候，还笑着说过：“这下你随时可以查岗了。”我当时还嗔怪他小看我。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
死过一次的人，大概总会变得多疑和怯懦。我怕解锁后看到的，会印证我那个荒谬却真实的噩梦。
最终，我还是划开了屏幕。
没有刻意去翻看什么，只是几条最新的消息通知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霸占了锁屏界面。
来自【苏晴】。
时间显示是昨晚凌晨一点多。
「景琛，谢谢你陪我聊这么久。心里舒服多了，只是还是有点害怕。」
「回国感觉一切都变了，好像只有你没变，还是那么可靠。」
再往上，还有几条被遮挡部分内容，但发送时间都在深夜。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坠入冰窟，连指尖都变得僵硬冰冷。
害怕？聊到凌晨一点？可靠？
什么样的“害怕”，需要我的未婚夫在深夜牺牲睡眠时间去安慰？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单身女性在深夜频繁联系即将结婚的前任？
前世被忽略的细节碎片，此刻疯狂地涌入脑海，拼凑出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他近期越来越多的“加班”，越来越频繁的“应酬”，回家后总是带着疲惫，手机屏幕朝下放置的习惯…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我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自动为他所有的异常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我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将手机放回原处，几乎是弹跳着退开几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道是出于被撞破的惊慌，还是源于某种即将被证实的恐惧。
顾景琛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是附近那家我很喜欢的早餐店的logo。
“醒了？”他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给你带了豆浆和烧麦。”
若是以前，我大概会欢欣雀跃地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夸他贴心。但此刻，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脱下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茶几上的手机。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那些消息通知清晰地映入他眼帘。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指尖似乎收紧了些，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甚至没有试图解释一句，只是将手机沉默地塞进了裤袋。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我们之间。
他走到餐桌边，拿出早餐，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在这过分的安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站着干什么？趁热吃。”他开口，却没有看我，自顾自地摆弄着餐盒。
我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温热的豆浆杯握在手里，却暖不透冰冷的指尖。
我终究没忍住。
“你昨晚……”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睡得好吗？”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锐利的打量，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些什么。那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警惕和一丝……不耐烦。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避重就轻，“你呢？看起来没睡好，脸色不太好。”
话题被轻巧地抛了回来。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开始诉说自己噩梦的惊恐，寻求他的安慰。但现在，我不会了。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我垂下眼，用吸管搅着杯里的豆浆，“梦到出了车祸，很可怕。”
他眉头却蹙紧了，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烦躁：“大早上的，说什么晦气话！梦都是反的，快点吃东西。”
那不耐烦的情绪几乎毫不掩饰。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没有问问我梦到了什么，没有像过去那样把我搂进怀里笑着说“傻瓜，有我在怕什么”。
他只是觉得晦气，觉得烦躁。
豆浆温热的口感滑过喉咙，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安静地吃着早餐，不再说话。他也沉默着，视线偶尔扫过我，却不再有以往的温情，更像是在观察一个捉摸不定的变量。
这顿早餐，吃得味同嚼蜡。
他吃得很快，吃完便站起身：“公司临时有点急事，我过去一趟。”
又是急事。周末的早晨。
我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直到玄关传来关门落锁的清晰声响，我才缓缓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份他几乎没动过的早餐，和那个他忘了带走的、印着早餐店logo的纸袋。
窗外阳光灿烂，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我的未婚夫，顾景琛，正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远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