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一身正红色的主母常服，头戴赤金点翠凤尾簪，在一众仆妇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侯府正门。
朱漆大门外，顾怀瑾正牵着一个白衣女子下马车。
那女子正是柳青青。
她还是那副模样，一身素白长裙，不施粉黛，却更显得楚楚可怜，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怯生生地看着眼前巍峨的侯府。
顾怀瑾满眼都是怜惜，轻声安抚着她。
好一副郎情妾意、神仙眷侣的画面。
若不是我死过一次，恐怕又要被这虚伪的场景刺痛了心。
看到我出现，顾怀瑾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还是松开柳青青的手，朝我走来：“婉儿，你怎么出来了？身子不是不适吗？”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微微屈膝行礼，姿态无可挑剔，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听闻侯爷带了新人回府，身为正妻，自然要亲自出来迎接，免得外人说我们侯府失了礼数。”
我特意加重了“正妻”和“礼数”两个词。
顾怀瑾的脸色微微一僵。
他身后的柳青青，怯生生地走上前来，对着我盈盈一拜：“青青见过姐姐。”
姐姐？
上一世，她就是用这声“姐姐”，将我推入万劫不复。
我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顾怀瑾，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侯爷，这位姑娘是？”
顾怀瑾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他顿了顿，道：“这位是柳姑娘，路上偶遇，她孤苦无依，我便带她回府暂住。”
“暂住？”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三分，“侯爷是打算让她以什么身份暂住？是客？还是……”
我的目光扫过柳青青那张写满无辜的脸。
“婉儿！”顾怀瑾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青青她性子单纯，你不要吓着她。”
“侯爷误会了，”我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我只是想提醒侯爷，侯府有侯府的规矩。若是客，理应备上客院，好生招待。但若是要进府的妾室，那便更要讲规矩了。”
我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下人的耳朵里：“我朝律法规定，妾室入门，不得走正门，不得穿红戴绿，需从侧门进入，奉茶敬妻。侯爷，你说，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所有下人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怀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没想到，一向温顺贤良、对他言听计从的我，今天会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给他这样一个难堪。
柳青青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好一朵迎风流泪的小白莲。
可惜，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心软的苏婉了。
“苏婉！你闹够了没有！”顾怀瑾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道，“青青只是暂住，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我轻笑一声，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侯爷，我只是在维护侯府的规矩，维护您永安侯的脸面。您今日若为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坏了这百年侯府的规矩，传出去，您让满朝文武如何看您？让皇家如何看您？是说您宠妾灭妻，还是治家不严？”
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顾怀瑾的软肋上。
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名声和前程。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陌生，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我。
是啊，他当然不认识。
从前的苏婉，已经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现在的我，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只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