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年久失修的殿门，发出的不是吱呀声，而是像垂死之人喉骨断裂般的“咔啦”一声闷响，猛地被人从外推开。
风雪裹着一个纤细却狼狈的身影倒灌进来，重重摔在冰冷彻骨、积着薄灰的地面上。
林潇呛进一口混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冷风，肺叶像被冰针扎透，咳得眼前发黑。现代办公室的格子间、电脑屏幕的微光、咖啡的香气…所有画面瞬间碎裂，被眼前摇摇欲坠的蛛网、斑驳的墙壁和刺骨的寒冷取代。
【警告：执行终端L-Xiao生命体征稳定，意识同步完成。‘强国攻略系统’载入完毕。主线任务发布：辅佐大周皇帝萧彻，巩固皇权，成就霸业。任务成功奖励：回归权限。】
冰冷的、毫无情绪的机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不容置疑。
皇帝？辅佐？萧彻？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翻滚上来——一个五十多岁、昏聩暴虐、沉迷丹药女色的老皇帝？辅佐他？这系统是疯了还是她疯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迅速环顾四周，判断处境——极度危险。必须先活下去。
“系统！新手礼包！地图！生存指南！”她在脑中疾呼。
【初始能量不足…高级功能暂未解锁…建议执行终端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检测到附近存在低能量反应生命体…权限不足…】
系统的回应断断续续，夹杂着细微的、不稳定的杂音。
低能量生命体？林潇心脏一紧，循着那模糊的感应，忍着浑身的剧痛，艰难地向宫殿深处、那更浓重的黑暗里挪动。
月光挣扎着透过破败的窗棂，吝啬地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晕，恰好照亮了角落里一堆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干草。
以及干草上，那个蜷缩着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
那人一动不动，像是冻僵了，或是死了。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亮得骇人，像雪地里濒死的狼，死死地钉在林潇身上，充满了原始的警惕和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死寂。
林潇的呼吸瞬间屏住。
几乎同时，殿外传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和灯笼摇晃的光，一个尖细又带着谄媚的嗓音穿透风雪：
“王公公，您慢点，地滑！就是这儿了！刚才小的好像听见里头有动静，别是那晦气的还没断气，又招了什么东西进来？”
“哼，看看就知道了。死了正好拖出去喂狗，省得占地方。”另一个阴鸷傲慢的声音响起。
糟了！林潇浑身冰凉。
就在灯笼光即将踏入殿门的刹那！
角落里那个“冻僵”的身影动了！
快！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带着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腐草和淡淡血腥气的风！
一只冰冷得像铁钳般的手猛地从身后捂死了林潇的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颌骨！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索般箍住她的腰，将她狠狠拖进更深的阴影里，背部撞上一具瘦骨嶙峋却坚硬无比的躯体。
同时，一点冰冷的、尖锐的触感抵住了林潇的腰侧——是半块破碎的、边缘锋利的瓷片！
“别出声。”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锈铁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气息微弱，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令人胆寒的威胁，“不然，一起死。”
林潇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却能感到挟持她的这具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脱力和某种强撑的狠戾。
灯笼的光晃了进来，照亮了地上林潇刚刚摔倒的痕迹和拖拽的脚印。一个穿着体面宦官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捏着鼻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点头哈腰的小太监。
“啧，真够臭的。”王公公嫌恶地挥着眼前的空气，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空荡荡的破殿，最终落在那堆干草上——此刻，那里看起来只是堆得更乱了些，并无异常。
“看来是死透了。”小太监谄笑，“公公，咱回吧？这地儿晦气。”
王公公却没动，眯着眼，目光狐疑地扫过地面，又看向阴影深处：“刚才…真听见动静了？”
“兴许…兴许是野猫吧…”小太监有点心虚。
王公公冷哼一声，忽然抬脚，狠狠踹向地上那个早已冻硬、被踩得稀碎的馍馍：“吃？你也配！”
碎屑飞溅。他又一脚踢翻那半碗冰碴子，浑浊的污水淌了一地。
“省得脏了地儿。”他啐了一口，这才转身，“走吧，还得给贵妃娘娘回话呢。”
脚步声渐远，殿门被粗暴地重新带上，那“咔啦”声再次响起，一切重归死寂，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雪声。
捂住嘴的手猛地松开，箍住她的手臂也失去了力量。林潇踉跄一步转身，剧烈地咳嗽喘息，看向她的“救命恩人”。
那女人——如果还能称之为女人的话——脱力地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套着件破烂不堪的单衣。头发干枯打结，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部分瘦得脱相，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却亮得灼人，里面翻涌着死寂、仇恨、以及一丝刚刚使用过暴力后的虚脱。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半块碎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警惕、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同处于绝境中的张力。
“…谢谢。”林潇的声音干涩，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谁？”
那女人没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潇，目光在她明显不合身、却也并非最底层宫女服饰的衣着上停留了一瞬。
“沈青鸾。”良久，她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像是对这个名字本身都充满了厌弃，“一个…该死没死成的人。”
语气里的刻骨恨意，浓得化不开。
林潇的心跳尚未平复，大脑却已飞速运转。冷宫、废妃、惊人的速度和力量、血海深仇…这是一个被丢弃在垃圾堆里的…利器？而她，一个顶着“穿越”名头、带着个不靠谱系统的现代灵魂，最缺的就是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资本和力量。
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直视着沈青鸾那双充满戒备和死气的眼睛。
“想报仇吗？”林潇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般的穿透力，“靠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偶尔用碎瓷片吓唬一下太监…能报仇吗？”
沈青鸾的眼睫猛地一颤，瞳孔缩紧，攥着碎瓷片的手更紧了，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林潇强忍着后退的冲动，继续快速说道，语速平稳却不容置疑：“你就算能拼掉一两个仇人，然后呢？被乱刀砍死？被拖出去喂狗？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想说什么？”沈青鸾的声音嘶哑，带着极度危险的意味。
“合作。”林潇吐出两个字，目光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几乎要噬人的视线，“我有脑子，有你可能无法理解的办法弄到信息和资源。你有武力，有对这座皇宫的了解。”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沈青鸾：“里应外合。你报仇，我…得到我想要的。各取所需。怎么样？”
破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雪扑打窗棂的呜咽声。
沈青鸾死死地盯着林潇，那目光像是要将她从皮到骨彻底剥开，审视她话语里每一丝真伪。怀疑、嘲讽、杀意、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下去的、几乎不敢冒头的渴望…在她眼中疯狂交织。
林潇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她在赌。赌这滔天的仇恨足以压过一切谨慎和怀疑。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沈青鸾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冰冷破碎、却掷地有声的字：
“…好。”
没有握手，没有誓言。只有一个字，和两双在黑暗中对视的、各怀鬼胎却同样决绝的眼睛。
冰冷的联盟，在这肮脏绝望的冷宫角落里，于风雪呼啸中，草草订立。
林潇稍稍松了口气，正想再说什么，脑海中的系统音却突兀地再次响起，依旧冰冷，但她却莫名听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满意的情绪？
【基础联盟达成。能量恢复2%。解锁最低限度生存物资兑换权限。】
那声音消失得极快，仿佛只是错觉。
林潇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她看着眼前枯槁如鬼、却眼神灼人的沈青鸾，再回想那诡异的“系统”，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们，到底是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