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简单安抚周姨几句，朝充斥着消毒水病房走去。
沈凌溪半倚在病床上，脸上很是苍白，身子病恹恹的，还有怎么也藏不住的少爷脾气。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是数十年互相折磨后的怨毒。
仅一眼，我就确定，沈凌溪也重生了。
“温雅，你明知道我要去索菲大桥，你居然不去找我！”他哑着声音开口，语气仍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下一秒他又扯出一个讥讽的嘴角：“一个无关紧要的比赛，就比我命还重要吗？”
他永远习惯仗着我的爱，肆意踩踏我的底线。
就好像我的付出，我的感受，我的人生都该理所当然的为他让路。
沈凌溪微抬下巴，眼里施舍般的等待，准备迎接我的道歉。
看着他的样子，我只觉得荒谬，忍不住讥笑起来：”沈凌溪，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说出这种荒唐话来？”
我向前一步，毫不留情戳破他可笑的傲慢：
“你自己都毫不在意的生命，凭什么要求我用大好前途去替你买单。”
他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气，但是被我气红的。
“温雅，你以为参加个表演，给老头陪几个酒就能一飞冲天了？真以为自己能有几个前途呢？”沈凌溪还是老样子，喜欢通过pua我满足自己可怜的自尊，“什么破跳舞蹈，说到底还是供人取乐的玩意。”
我冷冷的看着他表演，只觉得讽刺。
上辈子宴会上，他意气风发揽着万笙笙，向满座名流介绍：”万女士毕业于世界名流泰莉亚国际舞蹈学院，是真正的舞蹈艺术家。”
泰莉亚？知情人都知道它不招收国际学生。
这学历，假的不能再假了。
有记者适时追问：”沈先生，您太太也曾是国内轰动一时芭蕾舞者，您怎么看待呢？”
“我太太？”他嗤笑一声，眼中鄙夷清晰可见，“小孩子过家家罢了，上不得台面，连万女士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看向万笙笙时，他的眼里满是骄傲和自豪。
爱与不爱，原来可以如此**，如此伤人。
我的思绪有些飘远，沈凌溪见我没听他讲话，怒不可遏。
“发什么呆！”他将擦脚的毛巾砸到我身上：”五分钟内，把房间收拾干净，地上不能有一丁点灰，今天起我的饭菜都由你做……”
我打断他的颐气指使：”沈凌溪，你的意思是让我照顾一个毁我前途的人？”
我声音压的更低，放缓语速：“还是说让我照顾一个连动物都虐杀的……畜生？”
8
沈凌溪瞬间怔住，随即死死皱着眉：“我警告过你，别碰万笙笙，她是我的底线。”
“沈凌溪，但是你——碰了我的底线。”我一字一句的盯着他，“我今天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我声音很轻，却勾起他无限愤怒。
“多久了！你还揪着这种小事不放！温雅，劳资腿都没了！你还只顾你自己！”他不满的拍着空荡荡的裤管，对着我吼叫发泄。
我声音毫无波澜：“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害你截肢的。”
沈凌溪的视线仿佛要将我盯出个窟窿来，下一秒他就嗤笑开。
“你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以前像狗一样巴巴往上凑，现在见我残废就踹开……”
“你真恶心……”
我冷漠摇头，跟这种腐烂的灵魂，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身后是他歇斯底里咒骂。
沈凌溪还不解气，掀翻了桌上的花瓶，引的沈叔和周姨慌忙进来。
早饭时，我机械喝着粥，心思早已飞到苏黎世。
周姨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沉默：
“小雅，阿姨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等凌溪好了，我一定好好说他。这两天你要是有空，这两天就去看看他吧，他看见你肯定高兴……”
我放下空碗，语气平静无波：”阿姨，凌溪哥吉人有天相，会好的。我后天有比赛，老师催的紧，今晚就得走。”
空气瞬间凝滞，周阿姨笑容僵了僵，还是挤出干涩的“好”字。
下午随老师回练习室收拾行李，我撞见了万笙笙，她手忙脚乱的往箱子里塞东西，显然准备避风头。
看见我时，她吓了一跳，她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恨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冷冷扫过她慌乱的动作，“阴招玩多了，小心遭报应。”。
万笙笙像被戳中心事，尖声叫嚷：“是他自己犯贱要跳！淹死了也是活该！关我什么事！”
她手上动作更快，极力掩盖那份心虚。
她和沈凌溪，还真是天生一对的祸害，谁沾谁倒霉。
夜幕降临，我和老师已经坐上飞机前往苏黎世。
老师忧心的望着我：”小雅，沈家那小子糊涂事……我听说了。别学他犯糊涂。”她目光很是坚定，“爱会抛弃你，但你的前途—永远不会。”
我胸口堵得慌，这句话，我竟付出一生才懂。
上一世，我的老师，因我的愚蠢任性，无数次弯腰向人赔不是。
我爸爸就连临终前都还嘱托沈凌溪照顾好我。
酸涩上涌，我认真看着老师，带着哽咽开口：”老师，我向您发誓，此生此心，全投入舞蹈，矢志不渝……”
在苏黎世的第三天，刚开机，沈凌溪的消息轰炸就涌上来。
“温雅，你死哪去了，病房脏了会滋生细菌。”
“明天再看不到你，这辈子别想出现在我面前！”
……
下一秒，沈凌溪所有联系方式被我拖入黑名单。
沈凌溪，你的世界，早已与我无关。
沉浸在苏黎世的浓厚的芭蕾氛围，我心中更加确定，这就是我梦想的地方。
原计划停留一月，行程才过半，我便接到沈阿姨打来的电话：
”小雅”她的声音很是疲惫。
“凌溪已经好多天不吃东西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只有你的话他还听得进去一点……我真怕……他撑不下去。”
沈叔叔沉重的叹息紧接着传来，带着走投无路的哀求：
“小雅，叔叔知道为难你……那个万笙笙，凌溪一出事就躲的无影无踪，从没露面！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有你能拉一把了……”
9
飞机落地，我没停留，径直踏入病房。
浓烈烟味夹杂着夏日高温发酵后的体臭味，恶心至极。
沈凌溪瘫在床上，吐着烟圈，整个人颓败又荒唐。
我下意识捂紧口鼻，上辈子吹毛求疵，不容一丝灰的沈凌溪，此刻泡在腌臜里。
曾经他住院大小事务，从清洁到换洗，乃至婚后偌大别墅里永无止境的家务，没有保姆，只有我像个陀螺一样，在鸡毛蒜皮里耗尽一生。
“谁让你来的？”他哑着嗓子，带着浓重烟腔开口，“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怎么？又巴巴的倒贴来犯贱？”
那种厌恶，比上辈子更甚。
我懂。前世他满脑子都是对万笙笙的亏欠，而此刻，他无比清醒始作俑者是谁。
可万笙笙跑了，他无处发泄的狂躁和屈辱，只能抽刀向更弱者。
我，他爸，他妈，还有看床的护士。
男人并不蠢，优先等级高低，他心中清楚的很。
我静静站着，心底嘲讽如野草疯长。
“沈凌溪，跳下去找她，不是你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吗？”我逼近他颓废的眼睛质问“现在‘圆梦’，怎么活成一滩烂泥，笑不出来了？”
沈凌溪身子一震，那张暴怒的脸色瞬间凝固。
他死死盯着我，好像要杀人：“你也……重生了。所以你是故意见死不救！”
“呵！”
“我要是去了，岂不是又成你恨我一辈子的理由？沈凌溪，你就算是死了—”我抬眼对上他愤怒的眸子，
“那也是你活该，报应不爽！”
“温雅！”他双眼赤红，像被激怒的野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评判我！”
沈凌溪双手撑着身子弹起来，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强烈窒息感瞬间吞噬我，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意识突然溃散边缘，要命的钳制骤然消失。
我瘫软在地，模糊视线里是沈叔和周姨惊恐扑过来的身影。
我被沈叔扶着踉跄站起，整个人怒不可遏：“沈凌溪……你永远是个懦夫！自私，可悲！只会靠伤害别人来证明你那可怜的存在感！”
靠近他，就是靠近深渊。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从未如此清晰。
周姨痛心疾首指着他：“凌溪！你疯了吗！是你日夜喊着要见小雅！是她推了行程赶回来见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她！”
“我没有！”沈凌溪条件反射的大声反驳，只为了维护那点可笑的面子，“是她犯贱要来的，谁稀罕！”。
我爸妈护着我，我站起身来：”沈叔，周姨，你们看见了，我爱莫能助，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