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来访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形成一种急促而压抑的节奏。
我正准备关闭工作室的灯,结束这漫长的一天,门铃却突然响起。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晚上十点四十二分。
我的记忆修复工作室通常不会接待这么晚的访客。打开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瞬间照亮了站在门外的男人。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黑发流经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深藏的焦虑与迫切。“苏晴老师?”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带着一丝不确定。我点点头:“是我。请进吧,外面雨大。”他踏进工作室,
雨水立刻在他脚下聚成一个小水洼。我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他接过去简单擦了擦脸,
却似乎对自己的狼狈毫不在意。“我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他说着,
从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小心包裹的塑料盒,里面似乎装着一本笔记本,“我叫陆景宸。
我...需要您的帮助。”我引导他在咨询区的沙发上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在他整理自己的间隙,我打量着他——三十出头,
穿着品味不俗但此刻已被雨水毁得彻底的西装,手腕上的表价值不菲。成功人士的标准配置,
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迷茫眼神。“陆先生,您说需要我的帮助。是关于记忆修复的吗?
”我问道,同时拿出我的记录板。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茶杯,
仿佛要从那热度中汲取勇气:“是的。我...我丢失了三年的记忆。
”记忆修复师是我的职业。在这个信息过载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性地删除痛苦记忆,
却又在某个时刻渴望找回它们。我的工作就是帮助这些人重建记忆碎片,
让他们重新获得完整的人生叙事——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陆景宸打开那个塑料盒,
取出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笔记本看上去有些年头,边角已经磨损。“这是我的日记,
”他轻轻抚过封面,“但其中有三年完全是空白的。不是页面被撕掉,
而是我根本没有任何记录。那三年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有什么触发事件导致您意识到这段记忆缺失吗?”我问道。
陆景宸的眼神变得遥远:“一个月前,我因急性阑尾炎住院。麻醉醒来后,
我不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小雨’。但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麻醉后的幻觉,但后来...”他顿了顿,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我发现了我背上有一道疤痕,很旧了,至少有好几年。但我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受的伤。
”“您问过家人和朋友吗?”“问过了。奇怪的是,没有人能告诉我那道疤痕的来历。
我父母说可能是我小时候受伤留下的,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小到大每一次受伤。
”他摇摇头,眼神中流露出困惑与沮丧,“更奇怪的是,当我翻看相册,
发现2018到2020年的照片少得可怜。我问朋友那三年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含糊其辞,
说就是普通的工作生活。”我记录下关键信息:“所以您认为,
那三年中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但不知为何,您选择性地忘记了,或者说,
有人让您忘记了?”“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陆景宸坦言,
“也许我只是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但每当我听到某首特定的歌,
或者闻到雨后泥土的气息,心口就会莫名疼痛。那种感觉...”他握紧茶杯,
“像是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窗外雷声隆隆,雨势更大了。我沉思片刻。
记忆修复不是简单的过程,它需要客户全身心投入,而且结果不一定美好。
有些记忆之所以被遗忘,是有原因的。“陆先生,记忆修复过程可能很漫长,
而且需要您的完全配合。更重要的是,找回的记忆可能不是您所期望的。
您准备好了面对任何可能性吗?”他直视我的眼睛,目光坚定:“无论那三年发生了什么,
我需要知道真相。没有过去的人,就没有未来。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个半成品,
生活在一片迷雾中。”我点点头:“那我们就从最基础的开始。下周同样时间,请再来这里。
同时,”我递给他一个崭新的笔记本,“开始写日记,记录您现在的生活和思绪。有时候,
现在的线索能够帮助我们解开过去的结。”他接过笔记本,微微颔首:“谢谢您,苏老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见到您的第一面,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就像是命运指引我来这里。”送走陆景宸后,我回到工作室,
凝视着窗外的雨夜。记忆修复师这个职业让我见识了太多人间悲欢。人们总是渴望完整,
却不知道有些破碎本身就是保护。我不知道陆景宸的故事将走向何方,
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我心头——他的眼神,他说话时微微皱眉的样子,
甚至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都让我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也许是职业性错觉,
我告诉自己。每个记忆寻求者都带着类似的迷茫和期盼,如此相似也不足为奇。
但我没想到的是,陆景宸的记忆寻找之旅,将会与我自己的过去产生惊人的交集。
第二章:记忆迷宫陆景宸准时出现在下一周的会面中。他看上去比上次整洁许多,
但眼中的焦虑并未减少。我的工作室布置得温馨舒适,暖黄色的灯光,柔软的沙发,
书架上的旧书散发淡淡纸香。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来访者放松。
记忆只有在松弛的状态下才容易浮现。“这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我问道,
开启录音设备并做好笔记准备。陆景宸从包里拿出我给他的新日记本:“按照您的要求,
我每天都在记录。但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会无意识地画出同一个图案。”他翻开日记本,
几乎每一页的空白处都有一个细小的蒲公英图案,轻轻勾勒,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
“蒲公英,”我轻声说,“在花语中,它通常代表无法停留的爱、告别和回忆。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画这个吗?”他摇头:“完全无意识。直到昨天翻看之前的页面,
我才注意到这个重复的图案。”我记下这个细节:“好,那我们今天开始第一次记忆探索。
请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全身...”随着引导,陆景宸进入放松状态。
我使用了一种称为“情境再现”的技术,
通过多感官**(气味、声音、触感)来唤起深层记忆。“现在,
我想让你回到意识到记忆缺失的那一刻。你在医院刚醒来,喊着那个名字——‘小雨’。
告诉我,当时你什么感觉?
”陆景宸的眉头紧皱:“混乱...焦虑...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我的心跳很快,
像是刚刚狂奔过。护士试图让我平静,但我控制不住地喊着那个名字。我知道那对我很重要,
非常重要...”“那个名字带来什么图像或感觉吗?”长时间的沉默后,
他缓缓道:“温暖...阳光的味道...还有笑声,像是风铃般清脆的笑声。
”我切换了背景音乐,加入轻微雨声:“现在,让我们更进一步。你背上的疤痕,
触摸它的时候,你联想到什么?”陆景宸的手指无意识地移到自己的背部,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危险...黑暗...但是...保护。
我在保护什么...保护谁...”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锐的疼痛...但比疼痛更强烈的是恐惧...不是为我自己...”“为你保护的那个人?
”他猛地睁开眼睛,从半催眠状态中惊醒:“对不起,我...太强烈了那种感觉。
”我递给他一杯水:“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保护的反应很正常。
我们的心智会本能地抵抗可能伤害我们的记忆。”“但那感觉如此真实,”他低声说,
手仍在微微颤抖,“那种恐惧,比我经历过的任何商业谈判失败或投资损失都要强烈百倍。
像是...像是要失去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会谈结束后,陆景宸看起来疲惫但兴奋。
我们找到了第一块记忆拼图——那种强烈的保护欲和恐惧感。“下次会面前,
我希望您做一件事,”送他出门时我说,“收集2018到2020年间您所有的物品,
哪怕是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物件。有时候,物品承载的记忆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他答应会尽力寻找。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
为什么他的眼神如此熟悉?为什么他无意识画出的蒲公英图案,让我心口微微发疼?
回到办公桌前,我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旧相册。翻到中间一页,
停顿在一张照片上——那是年轻许多的我,站在一片蒲公英花田中,笑得灿烂。
旁边站着一个男孩,他的面容被刻意撕去了,只留下搭在我肩上的手臂。2018年夏天,
我曾在北部的山区度过整整三个月。那是一段我很少回顾的时光,甜蜜又痛苦。
照片中那只手臂上,有一处明显的胎记,形状像一片小小的枫叶。我记得陆景宸的手腕上,
也有一个类似的胎记。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不可能这么巧合。
第三章:物品中的记忆一周后,陆景宸带着一个纸箱来到工作室。
他的表情混合着期待与不安。“我找到了这些,”他把纸箱放在桌上,
“放在父母家储藏室的最里面,几乎被遗忘了。
杂志、一个旧手机(已经无法开机)、一个音乐盒、一条织法拙劣的灰色围巾、一本地图册,
还有一叠明信片。“这些对您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我问道,小心地拿起音乐盒。
那是一个精致的手工制品,打开后响起《月光》的旋律。
陆景宸皱眉努力回忆:“我不记得有这个音乐盒。围巾也很奇怪,我不会买这种手工织品。
”我注意到那叠明信片:“这些是从哪里寄的?”他查看邮戳:“全是来自北部的山区小镇,
清泉镇。但我从没去过那里。”清泉镇。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锁已久的房间。2018年夏天,我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因为一场车祸,我暂时失去了部分视力,被送到那里的康复中心进行疗养。“陆先生,
您是否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去过清泉镇却不记得了?比如工作项目或者短期旅行?
”他坚决摇头:“我查过了公司记录和护照stamps,那三年间我没有离开过城市。
至少没有官方记录。”我拿起那本地图册,随意翻动。在清泉镇的那一页,
有轻微的折痕和磨损。似乎有人经常查看这一页。“我们能试试物品记忆法吗?
”陆景宸突然提议,“您拿着这些物品,也许能感受到什么?”我略微惊讶。
通常是我来引导疗程,但他似乎越来越主动地探索自己的记忆。“我可以尝试,
”我谨慎地说,“但不是所有记忆修复师都具备这种通过物品读取记忆的能力。
这需要极强的共情力和想象力。”我首先拿起那条灰色围巾。织法不均匀,
明显是手工新手作品,但织得十分用心。当我将它轻轻绕在指尖,
突然一阵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孤独、温暖、渴望。“这条围巾...”我闭上眼睛,
“是在等待中织成的。长长的等待,夹杂着担忧和希望。织它的人...很想念某个人,
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温暖。”接下来是音乐盒。当我打开它,听着清脆的《月光》旋律,
一阵莫名的心酸袭来。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孩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峦,轻轻哼着这首曲子。
最后是那叠明信片。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画面是清泉镇的蒲公英花海。
当我触摸那片金色的花海图片时,突然的影像碎片闯入脑海:——笑声,
像风铃一样清脆的笑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花海中奔跑,身影模糊但快乐。
——夕阳下,两个相依的剪影。——然后是黑暗,疼痛,
和巨大的恐惧...我倒抽一口冷气,放下明信片,发现自己眼中含泪。“您看到了什么?
”陆景宸急切地问,他的脸色苍白。我摇摇头,难以组织语言:“只是...片段。
不确定是不是您的记忆,也可能是我自己的想象。”但我知道那不是想象。
那些影像太过真实生动,带着强烈的情感冲击。更让我不安的是,
那个女人的背影如此熟悉——像极了年轻时的我。而那个男人的侧面,
越来越像眼前的陆景宸。会谈结束后,我借口不舒服取消了当天的后续预约。
我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陆景宸的物品会引发我自己的记忆反应?为什么他失去记忆的那三年,
正好是我在清泉镇度过的时间?这一切只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联系?那天晚上,
我做了个梦。梦中是清泉镇的蒲公英花海,金色蔓延到天际。我穿着白色连衣裙,
在花海中旋转,笑声如风铃般清脆。远处,一个男人向我走来,阳光在他身后形成光晕,
使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当他走近,我看清了那是年轻的陆景宸。他手中拿着一枚草编的戒指,
单膝跪地。“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找到你,记住你。”他说,眼中盛满柔情。
然后梦境突变。黑暗、雨声、刺耳的刹车声、破碎的玻璃。剧烈的疼痛。
一个人将我推出车外,大声喊着:“活下去!记得我!”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跳如鼓,
脸颊湿凉。抬手一摸,满是泪水。那个梦如此真实,仿佛不是梦,
而是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浮现。我走到洗手间,用冷水冲洗脸颊,然后凝视镜中的自己。苏晴,
三十五岁,记忆修复师,自以为理智冷静,却可能在自己的记忆迷宫中迷失。
我轻轻触摸右下腹部,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多年来,
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阑尾手术留下的。但现在,我不确定了。那道疤痕的形状和位置,
与陆景宸描述的他背上的疤痕,惊人地相似。第四章:清泉镇第二次会谈时,
我提议一起去清泉镇。“情境重现有时能触发最深层的记忆,”我解释道,
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专业平静,“既然您的物品大多与那里有关,亲临其境可能会有突破。
”陆景宸立即同意了:“事实上,我也有这个想法。我已经查过了,
清泉镇现在是个小型旅游胜地,以温泉和蒲公英花海闻名。”于是周末,
我们驱车前往那个北部小镇。一路上,熟悉的景色让我心绪不宁。越是接近清泉镇,
那种既视感就越强烈——弯曲的山路、路旁的野花、远处山峰的形状,
一切都仿佛来自我深埋的梦境。到达镇上时已近黄昏。我们入住了一家温馨的民宿,
店主人是位和蔼的老妇人,名叫春花婆婆。“两位是来度蜜月的吗?”她笑着问,
递给我们钥匙,“我们这儿最适合情侣了,特别是晚上的温泉和星空。
”陆景宸略显尴尬:“不,我们只是...朋友。”春花婆婆眨眨眼,一副“我懂”的表情,
让我有些不自在。安排好行李后,我们决定去镇上走走。清泉镇比记忆中繁华了许多,
增添了新建筑和旅游设施,但整体格局未变。我领着陆景宸走过熟悉的街道,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唤起更多的记忆碎片,像久违的旋律逐渐清晰。“奇怪,
”陆景宸突然停在一个小广场上,“这个喷泉...我好像梦见过。”那是一个石头喷泉,
中央雕塑是蒲公英造型,水珠从蒲公英籽球上喷洒而出,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在梦里,
我在这里等人,”他缓缓道,眼神迷茫,“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断看表,
焦虑又期待...”就在这时,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跑过来:“先生,给女朋友买束蒲公英吧?
它们代表永恒的爱的记忆哦!”陆景宸机械地买了一束,
递给我时神情恍惚:“我做过这个...完全一样的场景...”他的话音未落,
突然抱头蹲下,
脸色惨白:“头好痛...像是要裂开了...”我赶紧扶他到旁边的长椅坐下。
这种反应在记忆修复中常见,当强烈记忆试图突破心理屏障时,会引发生理性疼痛。
“深呼吸,不要抵抗它,”我指导他,“让记忆自然浮现。你安全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但眼神变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迷茫。
“我想起来了...”他低声说,声音颤抖,“我确实来过这里。不是梦,是真实的记忆。
”他转向我,眼中含泪:“我在这里等的人是你,苏晴。或者说,
是一个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她叫夏雨,我们都叫她小雨。”我的心跳几乎停止。夏雨。
我的双胞胎妹妹,七年前去世的妹妹。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组成完整画面。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为什么陆景宸会喊“小雨”,为什么他会有那些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