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城市像被浸泡在水中的玻璃模型，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扭曲变形。
祁煜揉了揉太阳穴，将车窗摇下一条缝隙，让冷风灌进来驱散睡意。
连续三天的加班让他精疲力尽，但刚刚打赢的那场商业官司足以让律所合伙人对他刮目相看。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明天和杨叔叔女儿吃饭的事别忘了，她刚从英国回来，家世学历都配得上你。"
祁煜皱了皱眉，没有回复。
三十岁的人生像一条被精心铺设的轨道，每一步都精确无误——顶尖法学院毕业，知名律所律师，再过两年成为合伙人，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他曾经以为这就是成功，直到最近开始在每个深夜醒来，盯着天花板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红灯。
祁煜踩下刹车，宝马车稳稳停住。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挡风玻璃时明时暗。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右侧猛地窜出。
"砰！"
祁煜身体前倾又被安全带拉回，心脏几乎停跳。
他定了定神，透过雨幕看到一辆倒地的电动车，和一个正试图爬起来的骑手。
"该死。"
他低声咒骂，抓起伞冲下车。
电动车骑手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检查车后箱里的外卖箱。
祁煜走近时，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但轮廓分明的脸，雨水顺着他的短发往下淌，工作服已经湿透。
"你没事吧？"祁煜问，语气比预想的要冷淡。
骑手——从他胸牌看见林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闯红灯是我的责任。但您转弯时车速也不慢。"
祁煜挑了挑眉。大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惊慌失措要么趁机讹钱，这个外卖员倒是出奇地冷静。
"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祁煜说，"然后我们可以谈谈赔偿。"
林陌摇摇头，从地上扶起电动车："不用了，我没事。只是外卖全洒了，得回去重新取。"
祁煜从西装内袋掏出名片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可以找我。
修车费用我会负责。"林陌接过名片，借着路灯看了一眼："祁煜...正清律师事务所律师。"
他嘴角微微上扬，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律师先生，您平时都这么处理交通事故吗？"
祁煜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好奇。"林陌把名片塞进口袋，"一般人会先问对方有没有受伤，而不是急着撇清责任。"
祁煜感到一阵烦躁："我提出送你去医院了。"
"然后'谈谈赔偿'。"林陌补充道，声音平静但字字清晰，"好像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一样。""然后'谈谈赔偿'。"林陌补充道，声音平静但字字清晰，"好像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一样。"
雨势突然变大，砸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祁煜的伞被风吹得摇晃，昂贵的皮鞋已经浸在水里。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我很抱歉发生了这事。但你闯红灯是事实，我提出补偿也是出于好意。如果你不需要，那再好不过。"
林陌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吗，祁律师？有时候道歉比赔偿更重要。"
他踢开电动车支架，"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见。"没等祁煜回应，林陌已经骑上电动车驶入雨幕。
祁煜站在原地，西装半边被雨水打湿，手里还握着那把毫无用处的伞。
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被看穿后的不适。
回到车上，祁煜发现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外卖保温袋。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盒显然已经不能吃的中餐，还有一张手写纸条："王阿姨家的粥，小心轻放。"
祁煜盯着那张被雨水浸湿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晕开。
他想起刚才林陌检查外卖箱时的表情——不是为可能受伤的自己担心，而是为洒掉的食物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