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第一天，就出了岔子。
秀女们在宫门外排队，等着太监验看户籍。
我站在队伍中间，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扎眼。
可偏偏有人不想让我安生。
“你是江南来的？”旁边一个穿粉色衣裙的秀女，用眼角瞟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屑，
“看你这穿着，倒像是个小家子气的，怎么也敢来参选？”
我抬起头，看着她。
她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叫李薇，刚才排队时，我听见她跟身边的秀女炫耀，说她父亲已经跟苏贵妃打好了招呼，这次入宫肯定能被选上。
我知道，她是故意找我的茬，想在众人面前立威。
按照刘管事教我的，我应该低下头，装作害怕的样子，让她得意。
可我看着她那张嚣张的脸，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苏**。
也是这样的眼神，也是这样的语气，仿佛我和我娘，天生就该被她们踩在脚下。
我握紧了藏在袖口里的帕子，指甲掐进了掌心。
“姐姐说笑了，”我抬起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神却像柔中带刺的花，
“家父虽是盐商，却也懂规矩，不像有些人，仗着家里有靠山，就忘了入宫的本分。”
李薇没想到我敢反驳，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敢说我没本分？”
她伸手就要推我，我早有准备，往旁边轻轻一躲，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周围的秀女都低低地笑了起来。
李薇又气又急，指着我骂：“你个贱婢！敢跟我作对，等我入宫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吵什么？这是宫门，不是你们家后院！”
是负责验看户籍的周太监。
李薇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到周太监面前，笑着说：“周公公，是她先跟我顶嘴的，您看……”
她一边说，一边往周太监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周太监掂了掂荷包，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李薇，说：“行了，都别吵了，赶紧验户籍，耽误了时辰，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他没提刚才的事，显然是收了李薇的好处。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装作温顺的样子，递上了我的户籍。
周太监看了一眼户籍，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打量。
“江南盐商沈万之女，沈烬？”他念出我的名字，语气里没什么波澜，“进去吧。”
我松了口气，跟着其他秀女一起进了宫。
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宫里的人，个个都像饿狼，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秀女们被安排在储秀宫住下，四个人一间房。
跟我同房的，有两个是小官的女儿，还有一个，是将军府的**，叫林婉儿。
林婉儿性子冷，不爱说话，每天除了练字就是看书，对谁都淡淡的。
那两个小官的女儿，一个叫张芸，一个叫刘翠，倒是很热情，一见面就跟我聊起了宫里的事。
“你知道吗？苏贵妃现在可厉害了，”张芸凑到我身边，小声说，
“听说皇上昨天还去了她的永和宫，赏了她好多宝贝呢。”
“可不是嘛，”刘翠也跟着说，
“还有皇后，虽然是中宫，可皇上很少去她的坤宁宫，听说皇后心里可不满了，就是不敢说。”
我听着她们说话，心里暗暗记下。
苏贵妃得宠，皇后失势，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可我不能急。
刘管事说过，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急功近利。
晚上睡觉时，我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想起我娘，想起乱葬岗的夜晚，想起青楼里的十年。
那些日子像一把刀，刻在我的骨头里，提醒我不能输。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几个宫女举着灯笼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华服的女人。
是李薇。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手里拿着一根藤条。
“沈烬，你给我出来！”李薇指着我，声音又尖又利，“白天你敢跟我顶嘴，晚上我就让你知道，在宫里，谁才是主子！”
张芸和刘翠吓得缩到了床角，林婉儿也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李薇。
我慢慢从床上下来，走到李薇面前。
“李姐姐，”我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深夜闯进来，还要动手打人，这要是被管事嬷嬷知道了，姐姐的罪过可就大了。”
“罪过？”李薇冷笑一声，“我爹跟苏贵妃是旧识，管事嬷嬷也得给我三分面子，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提罪过？”
她说着，冲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给我打！往死里打！让她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那两个太监立刻拿着藤条朝我走来。
我知道，我不能硬碰。
我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李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哭着说，声音带着委屈，“白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跟姐姐顶嘴，求姐姐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外面的人听见。
李薇没想到我会突然跪下哭，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里面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是储秀宫的管事嬷嬷，王嬷嬷。
李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王嬷嬷虽然只是个管事嬷嬷，可在储秀宫，她说的话比谁都管用，而且她最讨厌秀女们私下争斗。
李薇赶紧让那两个太监把藤条藏起来，脸上挤出笑容，迎了出去：“王嬷嬷，没什么事，就是我跟沈妹妹闹着玩呢。”
王嬷嬷走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又看了看李薇，眼神里带着怀疑。
“闹着玩？”她语气严肃，“储秀宫有储秀宫的规矩，深夜喧哗，还带太监进来，你当这是你家？”
李薇吓得赶紧跪下：“王嬷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王嬷嬷哼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你也起来吧，以后安分点，别再惹事。”
我慢慢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小声说：“谢王嬷嬷。”
王嬷嬷没再说话，瞪了李薇一眼，转身走了。
李薇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带着太监走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芸和刘翠赶紧过来扶我，问我有没有事。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
林婉儿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好像在说，我没看错你。
我知道，这一次，我赢了。
可我也知道，李薇不会善罢甘休。
宫里的争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