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弄醒。
怀里空落落的。
围巾还在，可里面那团温热的小身体不见了。地上散落着我睡前给它擦身的毛巾。
我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难道跑了？门关得好好的。
“喂？小家伙？”我压低声音唤道，摸索着想去开灯。
手刚伸出去，猛地碰到了什么。
温热的。光滑的。不是毛茸茸的。
是皮肤！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卡在我喉咙里，被我死死捂住。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毯子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小孩！
顶多三四岁的样子。光溜溜的，**。皮肤很白，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上好的瓷。头发是柔软的深棕色，有些卷曲，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那张脸，漂亮得不像真人，睫毛又长又密，鼻梁挺翘，小嘴巴紧紧抿着。
最让我血液冻结的是他的眼睛。
清澈透亮，带着一丝初醒的懵懂，直勾勾地看着我。
和小狗的眼睛，一模一样！
我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幻觉？肯定是睡糊涂了！我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好痛！
不是梦！
小孩似乎也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小身子往后缩了缩，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眼看就要哭出来。
“别…别哭！”我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怕吵醒赵芬，“你…你是谁？小狗呢？”
小孩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蝶翼扇动，奶声奶气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狗狗…是我呀。”
轰隆！
我感觉天灵盖都被掀飞了。
“你…你说什么？”我声音发颤。
小孩似乎有点着急，往前蹭了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自己：“这里，疼。”他指着自己左小腿的位置。借着光，我看到那里有一块明显的青紫淤痕，形状位置…和那条小狗受伤的后腿一模一样！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捡条狗，变成个小孩？还自称是狗变的？这比房东把我赶出来还离谱一万倍！
小孩见我傻愣着，瘪瘪嘴，委屈巴巴地补充：“爸爸…说，在外面…不能说。”他努力组织着词汇，小脸皱成一团，“有坏人…抓渺渺。”
渺渺？他叫我？我的心又是一跳。
“爸爸？你爸爸是谁？”我抓住关键词。
小孩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一个很长的名字，然后脆生生地、无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南宫珩。”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南宫珩？
那个名字，连赵芬这种沉迷直播不关心财经的人都偶尔会刷到。南宫集团，横跨科技、地产、金融的庞然大物。掌舵人南宫珩，常年占据财经杂志封面，以手段凌厉、不近人情、私生活极度神秘著称。据说他厌恶媒体，极少露面，照片都少得可怜。
“南…宫珩？”我艰难地重复，“你…你是他儿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光溜溜的小身子，“那…那你妈妈呢？”
小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清澈的眸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妈妈…飞走了。”他伸出小胳膊，做了一个小鸟飞走的动作，“飞得好高…不见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孤儿？私生子？被坏人追捕？所以…变成小狗躲藏？信息量太大，我的CPU快要烧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昊昊。”小孩抬起头，大眼睛里重新有了一点光，“南宫昊。”
南宫昊。南宫珩的儿子。此刻光溜溜地坐在我闺蜜出租屋的地板上。
“你…还能变回去吗？”我抱着最后一丝荒诞的希望问。
昊昊摇摇头，小脸上带着点苦恼：“要…要很久。现在…饿。”他摸摸自己扁扁的小肚子。
饿。这倒是提醒了我。不管他是人是狗，眼下是个活生生需要吃东西的小孩！我手忙脚乱地在行李里翻找。只有几包速食饼干。我掰碎了喂给他。他小口小口吃着，很乖，不吵不闹。
可接下来怎么办？天快亮了。赵芬醒来看到凭空多出个漂亮小男孩，我该怎么解释？说这是我昨晚捡的狗变的？她大概会直接把我扭送精神病院。
我看着昊昊那张酷似南宫珩（虽然我没见过真人，但杂志上模糊的轮廓和那种冷峻的调调，此刻在昊昊脸上神奇地找到了影子）的小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昊昊，”我深吸一口气，“听着，现在情况很危险。”我故意严肃起来，“有坏人要抓你，对不对？”
昊昊立刻紧张地点头。
“所以，在我们找到你爸爸之前，你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狗狗变的。也绝对不能说你是南宫珩的儿子！记住了吗？”
昊昊似懂非懂，但用力点头：“不说！昊昊乖！”
“还有，”我指指他光溜溜的身体，“这样不行，会冻病。”
天刚蒙蒙亮，我以“亲戚家小孩被家暴逃出来，暂时收留几天”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顶着赵芬“你TM在逗我”的眼神，借了她几件最小号的T恤和外套。T恤穿在昊昊身上像袍子，袖子挽了好几道。赵芬看着被我捯饬得勉强像个人样的昊昊，又看看我，最终翻了个白眼：“南宫渺，你最好有谱！这麻烦大了去了！”
我的确没谱。我带着昊昊，像两颗随时会炸的定时炸弹，搬进了一个按天计费、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房间狭小潮湿，一股霉味。昊昊很安静，坐在吱呀作响的旧床上，抱着我给他买的牛奶小口喝，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糟糕的新环境。
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汗。打给南宫珩？怎么打？打给南宫集团总机？说“我捡到一条狗，它变成了你儿子”？或者直接报警？然后呢？怎么证明他的身份？谁会信？
就在我一筹莫展，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一个本地的突发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南宫集团总裁南宫珩私人行程遭泄露，今日凌晨疑似遭遇针对性围堵！座驾严重损毁，幸无人员伤亡！南宫集团发言人强烈谴责，疑为内部泄密及商业恶性竞争…】
新闻配图是一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黑色迈巴赫。看得我后背发凉。围堵？泄密？恶性竞争？联想到昊昊说的“有坏人抓”…难道是真的？有人要对南宫珩的私生子下手？
我看着床上安静玩着自己手指的昊昊，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他现在在我手里，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成了目标？
不行！这浑水太深了！必须尽快把他送走！
我翻遍所有能查到的**息，南宫集团官网只有一个总机号码和一个公关邮箱。我硬着头皮打了总机，转总裁办，不出意外被训练有素的秘书挡了回来：“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无法转接总裁。您有什么具体事务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达相关部门。”
“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关于…关于南宫珩先生的家人！”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抱歉女士，总裁的私人事务我们无权处理。如果您没有其他公事，请挂机。”对方声音礼貌而冰冷。
电话被无情挂断。
我盯着手机，像盯着一个烫手山芋。昊昊爬过来，小手拽拽我的衣角：“姐姐…找爸爸？”
我看着他那张纯真无垢的小脸，再看看这破败的小旅馆，一种绝望感笼罩下来。难道要抱着他去南宫集团总部大楼门口堵人？估计还没靠近就被保安架走了。
“昊昊，”我蹲下来，尽量平静地问，“你知道怎么联系爸爸吗？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昊昊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他笨拙地从那件宽大的T恤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圆形金属片。像个纽扣电池，又不太像。边缘有细密的纹路，材质很特别，触手温润，泛着淡淡的哑光。
“爸爸说…按这里。”昊昊用肉乎乎的小手指，戳了一下金属片边缘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凹点。
嗡——
金属片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中心亮起一点幽蓝的、针尖般大小的光，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呢？”我屏住呼吸。
昊昊摇摇头：“爸爸说…亮了，他就知道了。”
我捏着这个小小的金属片，心跳如鼓。这是定位器？还是信号发射器？南宫珩知道儿子在我这里了？他会来吗？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方式？
等待成了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我神经质地盯着房间门，又看向窗外狭窄的天空。昊昊倒是无忧无虑，喝完牛奶，在我带来的旧平板（我最后的财产之一）上玩着幼稚的涂色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清晨到正午，再到下午。窗外车水马龙，小旅馆的隔音极差，隔壁的争吵、楼道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但没有一个人来敲我们的门。
那点幽蓝的光，就像我渺茫的希望，闪了一下，就彻底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