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然响起雷声,暴雨骤然而至。
新的风暴,即将来临。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敲打着宫殿的金瓦,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叶蓁蓁在剧痛中保持清醒,金链穿透骨头的痛楚几乎让她再次昏厥,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她必须弄清楚萧景珩那反常的反应,以及自己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二十年前巫蛊案...”她喃喃自语,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相关信息。
父亲生前从不允许她过问朝堂之事,唯独一次,她偶然听到父亲与门生的谈话中提及“巫蛊案”三字,当时父亲神色大变,立即终止了话题。
现在想来,那恐惧的眼神,不仅仅是对禁忌话题的回避。
殿门忽然被推开,冷风裹挟着雨丝卷入室内。叶蓁蓁立刻闭上眼睛,继续假装昏迷。
脚步声很轻,不是萧景珩。来人似乎在殿内巡视一圈,最终停在了龙床前。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一个女声冷冷响起。
叶蓁蓁心头一紧,但仍保持不动。
那女子轻笑一声:“有意思,陛下居然给你用了金锁链。看来你比那些普通药人特别得多。”
一只手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睁开眼。
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宫装的美艳女子,眉眼间带着凌厉的傲气。叶蓁蓁认得她——林贵妃,当朝宰相之女,萧景珩后宫中最为得势的妃子。
“果然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让陛下特别对待。”林贵妃目光如刀,在她身上逡巡,“听说叶家女儿医术超群,不知能不能治好自己这一身伤?”
叶蓁缄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林贵妃似乎被她的眼神激怒,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陛下吩咐了,要取你的血为皇后娘娘入药。”
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直刺向叶蓁蓁的手臂。
就在针尖即将触到皮肤的刹那,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陛下驾到!”
林贵妃手一抖,银针掉落在地。她迅速收敛神色,退到一旁恭敬行礼。
萧景珩大步走进来,墨色常服被雨水打湿,更添几分冷峻。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银针,又看向林贵妃:“谁准你来的?”
“臣妾听闻陛下得了一味新药人,特来看看能否为皇后娘娘分忧。”林贵妃柔声道,与方才判若两人。
“出去。”萧景珩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林贵妃脸色一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头行礼,匆匆退下。经过叶蓁蓁身边时,她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雨声和两人之间的无声对峙。
萧景珩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叶蓁蓁流血的伤口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他转身从柜中取出一个白玉药瓶,伸手欲为她上药。
叶蓁蓁猛地偏头躲开:“别碰我!”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强硬地扣住她的下巴,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皮肉,带来一阵清凉,缓解了部分疼痛。叶蓁蓁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叶家独传的金疮药配方。
他怎么会...
“别多想,”萧景珩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声音冷硬,“朕只是不想你死得太快。”
他转身欲走,叶蓁蓁突然开口:“陛下为何在意一个药人的死活?”
萧景珩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是因为我后颈的胎记,像极了陛下贴身佩戴的玉珏吗?”叶蓁蓁继续追问,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他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一瞬。
“还是因为,我的脉象与二十年前巫蛊案的关键证人吻合?”
萧景珩猛地转身,眼中风暴骤起:“谁告诉你的?”
“陛下刚才自己落下的奏折,”叶蓁蓁直视他的眼睛,“看来我猜对了。”
他大步走回床边,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叶蓁蓁,聪明人活不长,这个道理你父亲没教过你吗?”
“我父亲只教我医者仁心,却没教我怎么防备白眼狼!”她毫不畏惧地回视。
萧景珩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但就在这时,他突然松开手,盯着她手腕上因用力而重新渗血的伤口,神色莫名。
“你的伤...”他喃喃道,“愈合得比常人快得多。”
叶蓁蓁这才注意到,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这绝非正常人的愈合速度。
萧景珩的眼神变得深邃难懂,他忽然伸手,撕开她肩头的衣服,露出琵琶骨处的伤口。
那里的贯穿伤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肉生长时带来的痒意让叶蓁蓁忍不住颤抖。
“果然如此...”萧景珩后退一步,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他们真的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叶蓁蓁急切地追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萧景珩却不答,只是用一种近乎悲悯的眼神看着她:“有时候,遗忘是一种仁慈。”
他转身欲走,叶蓁蓁奋力挣扎,金链哗啦作响:“告诉我真相!我有权利知道!”
就在萧景珩的手即将触到殿门的瞬间,叶蓁蓁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心口传来,仿佛有无数虫蚁在啃噬她的心脏。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萧景珩猛地回头,看到她痛苦的模样,脸色骤变:“同心蛊发作了...”
他迅速返回床边,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涌出的鲜血滴入她口中。
奇异的是,随着他的血入口,那钻心的疼痛竟然渐渐缓解。
叶蓁蓁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给我下了蛊?”
萧景珩不答,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的反应,直到她脸色稍缓,才收回手腕,随意撕下一块衣襟包扎。
“每月十五,蛊毒发作,需以宿主鲜血缓解。”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记住这个日子,若朕不在,你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为什么...”叶蓁蓁声音颤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萧景珩深深看她一眼:“因为这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的方式。”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离开,不再回头。
叶蓁蓁瘫在金链中,满口都是萧景珩血液的腥甜气息。更让她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这个味道,甚至有一丝诡异的渴望。
雨声渐小,月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
叶蓁蓁望着自己快速愈合的伤口,脑海中回荡着萧景珩的话。
同心蛊...宿主...活下去...
一个个碎片在脑海中拼接,却仍然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她必须逃出去,找到答案。
目光落在床柱的金链上,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锁孔的结构。作为医女,她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但对机关锁具却知之甚少。
就在她专注研究之时,眼角忽然瞥见窗外一个人影闪过。
“谁?”她警惕地低喝。
窗子被轻轻推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脸探了进来。正是刑场上那个男人。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声音压得极低,“叶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叶蓁蓁警惕地看着他:“刑场上,你明明示意刽子手行刑。”
面具人叹了口气:“那是在救你。若不当场'处决',你会遭受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他灵活地翻窗而入,动作轻捷如猫,显然武功极高。
“你到底是谁?”叶蓁蓁追问。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面具人迅速检查她身上的金链,“这是皇室特制的锁魂链,必须有特制钥匙才能打开。”
“那你怎么救我?”
面具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是化金水,能暂时软化金链。但过程极其痛苦,你愿意一试吗?”
叶蓁蓁毫不犹豫地点头:“再痛也比现在强。”
面具人赞赏地看她一眼,将玉瓶中的液体小心滴在金链上。液体触及金属,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
“抓紧时间,陛下一会儿就会回来,”面具人低声道,“长话短说,叶姑娘,你父亲临终前托我给你带句话。”
叶蓁蓁心中一紧:“父亲他...”
“他说'记住冰棺中的秘密,那是唯一能推翻一切的关键'。”
“冰棺?什么冰棺?”叶蓁蓁困惑地问。
面具人正欲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侍卫的呼喝声。他脸色一变:“来不及了!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萧景珩。他与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说完,他迅速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金链在化金水的作用下逐渐软化,叶蓁蓁奋力一挣,竟然真的挣脱了一道锁链。
但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萧景珩去而复返。
他的目光落在她半脱困的手腕上,又看到窗台留下的水渍,眼神骤然变冷。
“有人来过。”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叶蓁蓁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萧景珩大步走到窗前,查看痕迹后,脸色更加阴沉:“看来朕小看你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同盟。”
他转身逼近床边,一把抓住她刚刚挣脱的手腕:“告诉朕,是谁?”
叶蓁蓁倔强地别过头。
萧景珩冷笑一声,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想知道二十年前巫蛊案的真相吗?想知道你父亲真正为什么而死吗?”
叶蓁蓁猛地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乖乖做朕的药人,朕会告诉你一切。”他的手指抚过她手腕上迅速愈合的伤口,语气莫名,“毕竟,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
殿外雷声再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萧景珩的脸。
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叶蓁蓁看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执念。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加可怕的漩涡。
而唯一的出路,就是揭开所有秘密,哪怕真相会让她万劫不复。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答应你。”
但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会挣脱这些金链,让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
包括萧景珩极力隐藏的,那个最黑暗的秘密。
雨后的月光格外清冷,透过窗棂洒在龙床金链上,泛着幽幽寒光。
叶蓁蓁半倚在床头,刚刚挣脱的手腕仍被萧景珩牢牢扣住。他指尖的温度冰冷得不似活人,与她快速愈合的伤口散发出的异常热度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