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苏晚死死攥着绣着牡丹的红色锦被，指节泛白。
婚房内一片沉寂，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在墙上投下诡异的光影。她坐在床沿，挺直腰身，像一尊雕塑。
时针移向午夜，婚礼上那些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依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霍家少爷残疾又怎样？苏家这么多年没落，难道还能挑三拣四？”
“替姐出嫁也是命。”
“听说霍少爷脾气阴鸷，活像个疯子。”
苏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跳如擂鼓。她不该在这里，不该穿着这身凤冠霞帔，更不该成为霍家的新娘。
但她别无选择。
婚房门外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稳。
她迅速将手伸向大腿内侧，那里藏着三根银针，是她最后的防身之物。
门锁转动的声音令她呼吸一滞。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黑暗中看不清面容。那人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
压迫感铺天盖地袭来，苏晚心跳几乎停止。
按照霍家管家的描述，霍临川应该是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才对。而眼前这人，分明健步如常。
灯光突然亮起。
刺目的光线让苏晚本能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苏**，五年不见，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击中她的耳膜，霍临川——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的人，正站在她面前，衣冠楚楚，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晚一瞬间血液凝固。
“怎么，不认识我了？”霍临川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他没有残疾，甚至比五年前更加挺拔英俊。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不再有当年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冰冷。
“霍…霍临川。”她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
“记性不错。”霍临川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一旁的椅子上，“还记得我的名字，那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吗？”
苏晚攥紧了藏在身下的衣角，无法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霍临川步步逼近，直到她无处可退，背部抵上床头。
他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气息里，“苏晚，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跑，现在该还债了。”
他凑近她的耳边，气息拂过她的颈项，“祖传玉佩，交出来。”
苏晚心跳加速，不自觉地摸向腿间的银针。
霍临川眼睛一眯，忽然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苏晚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这些小把戏对我没用。”霍临川轻松地从她腿间取出三根银针，放在指尖把玩。
苏晚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捏得更紧。
“针灸术不错，可惜——”霍临川眯起眼睛，声音低沉，“你师父没教过，这手法是霍家祖传的？”
苏晚浑身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的针灸术师承隐秘，外人根本不知情。他怎么会知道？
“你在胡说什么？”苏晚竭力维持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霍临川冷笑，将银针对着灯光审视，“八分针，三寸三分长，质地温润，重一钱二分，针尖三棱，这是霍家'回春阁'的独门手艺。”
他漫不经心地将银针放在床头柜上，眼神却愈发犀利，“苏晚，我很好奇，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儿？”
苏晚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又为了什么，拿走那块玉佩？”霍临川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苏晚别过脸，不愿对上他的目光。
“不愿说？”霍临川松开手，退后一步，突然笑了，“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来日方长。”
“我不是苏珂。”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霍临川眉头一挑，“我知道。”
这回轮到苏晚震惊了，“你知道？”
“当然。”霍临川在她对面坐下，姿态悠闲，“苏珂从小右脸有一颗痣，而你没有。”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要的就是你，苏晚。”霍临川打断她，声音低沉，“五年前你带走的不只是玉佩，还有我的——”
他没有说完，目光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上。那是婚礼时被高领凤冠勒出的痕迹。
“你挑的时机倒是不错。”霍临川忽然转变话题，“若不是这场婚事，我还真找不到你。”
苏晚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玉佩我确实没有。”
“五年前，祖传玉佩失踪那天，刚好是你离开的日子。”霍临川声音冷了下来，“而那块玉佩，承载着霍家数百年的秘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苏晚，你知道吗？玉佩丢失后，爷爷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我从没拿过什么玉佩。”苏晚固执地摇头。
霍临川停下脚步，盯着她，“你的针法是谁教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苏晚语塞。
“这五年，你消失得无影无踪。”霍临川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意，“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直到上个月，得知苏家长女要嫁给我，却在最后时刻换成了失踪五年的次女。”
苏晚紧咬下唇，不语。
“所以我配合这场闹剧，就是为了见你一面。”霍临川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苏晚，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没有秘密。”她挺直腰背，迎上他的目光，“五年前我只是离家求学，仅此而已。”
“是吗？”霍临川突然伸手，从她盘起的发髻中抽出一根银簪。
银簪在灯光下闪着微光，簪头雕刻着精细的莲花纹样。
“这簪子，也是霍家的东西。”霍临川冷冷地说，“爷爷亲手交给我未来妻子的定情信物。”
苏晚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去抓那簪子，却被霍临川轻易躲开。
“你从哪里得到的？”霍临川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苏晚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霍临川，当年的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就解释给我听。”
“我不能说。”
霍临川冷笑一声，将银簪收入口袋，转身走向窗边，“苏晚，你走不了了。既然嫁给了我，这辈子都别想逃。玉佩的事，银簪的事，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他削瘦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轮廓。
苏晚知道，这一次，她真的无处可逃了。